”女房东在屋外喊,“车厘子吃不吃?红头发那小子!”
“吃!”
蒲欢用他的空咖啡杯装满一整杯车厘子,端着在路上走。果肉是绛红色,比他的头发更暗一度,浓艳灼眼,形同玛瑙,被他捏着送入口中,齿间卡住硬硬的核,说,昨晚睡不着的时候,我读了篇小说,很短。
“剧情大意是,一个赌徒和一个疯子相爱了。两个人都不太正常,毋宁说是和‘正常’二字相去甚远,他们恋爱的过程却很世俗,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疯子患有精神疾病,后来,他为了帮赌徒戒赌,杀掉了赌场的所有人。结局是什么呢?我当时太困了,没记得住,也或许没有结局我的意思是,故事写到这里结尾,是作者停止了‘叙述’的动作,真要有这样的两个人存在于世,他们的生活该怎么继续?”
下午两点,已经过了午饭高峰期,多数餐馆都歇息了,灯光熄灭,门庭冷落,餐桌上趴的都是午睡或玩手机的服务生。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合眼缘的意大利餐厅,点完海鲜烩饭、千层面、蜜瓜火腿和提拉米苏,就在窗边坐着聊天。
一过晌午,天气毫无征兆的由晴转阴,大片乌云随风涌来,堆积成泥浆般的深灰,其间势必酝酿一场暴雨。岑翊宁望着室外步行街和广场上加快步伐离去的行人,说:“结局无非两种,逃脱了,没逃脱。”
“不是生或死吗?”
“也许没逃脱,后半生活在牢狱里;也许逃脱了,但死在逃亡的途中,都有可能。”
蒲欢陷入沉思,一时忘我,捏起一只车厘子,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递到岑翊宁脸前,像喂成颂似的熟练,手都伸过桌子了才自觉逾矩,局面诡异,不尴不尬地停滞在半空,不知该何去何从。好在岑翊宁看出了他的尴尬,试图化解之余,不愿辜负他的好意,因而顺势探身向前,五指虚虚地拢住他腕子,衔走那颗深红的果实,徒留一节细短的梗在他指间。
“就算相爱,也得付出代价。”
“我并不认为他们值得原谅。”
蒲欢许久才回过神,脸颊浮上一层血气,手指蜷曲,不动声色地将那节车厘子梗纳入掌心。“爱不能美化罪行,不能免除责罚,拯救不了任何人,更遑论去创造奇迹。就像那天我们在接亲路上说的,爱解决不了我们自身的问题。
“我只是希望……它至少能改变什么。”
第15章 十五
第十五章
他又在左顾右盼了。岑翊宁在心里默数,第三次。
他的瞳孔是茶棕色的,也可能看走眼,因为它们太过灵活,从不为某一件事、某一句话,某一个人过久停留;
他的鼻梁高而窄,鼻头微尖,把握并协调五官的走势,整张脸则愈发显小,有种不合年纪的清秀;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永远像睡不醒一般杂乱,面颊上有一块泛红,近似于粉,他说是为蚊子打的。
岑翊宁知道不是。
“我其实不懂爱。”他说。
“我对好多事都一知半解,也懒得追寻确切的答案。可你要说我一点都不懂,也不尽然。我谈过恋爱,不缺朋友,喜欢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喜欢过,大家各有各的魅力,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和值得欣赏的地方,我善于发现这些,尊重和我不同的观念和生存方式,也能顺利开展一段亲密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是不欢而散,我的结局有且只有这么一种。
“前几天分开的女孩儿对我说,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投入过,我的付出都是徒有其表,我的爱很浅薄。我没有反驳她,我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是,我做任何事都是半吊子,念书,恋爱,混日子,和你完全相反,我就是没办法把全部心力倾注在某一件事上,所以投入和付出才不够,爱或不爱都很轻率,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