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遮不掩,快言快语,世子却被问住,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莫名想起了东胡将军的模样,已经远去的种种往事突然一股脑地涌进脑海。世子喉结微动,有些艰难的开口,“因为……”

冷漠而失望的幽暗目光近在眼前,决绝断裂的关系让两人在雨夜中渐行渐远。明明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皆为南夏,世子此时却感觉到自己心虚的厉害,手心里竟渗出细汗。

停在嘴边的话最终没能说下去。

男孩看他神态有异,不由得凑近了些,“堂叔,你在东胡过的开心吗?”

这话拉回了世子思绪。他看着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突然笑了一声。

自他回国,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也无人敢问这个问题。众人只不过浅层眼神中透露出对他经历的一切的怜悯和惜叹。

小孩子不知不觉间说出的话让他稍感怅然。人们向来觉得小孩子的话愚笨肤浅,却不知这些话总会在不经意间刺中人心。

站在帘后的仆人不声不响,屋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世子渐渐收起浅笑,眼神认真,在孩子面前沉默的摇了摇头。

“那您现在回到南夏、回到了家,见到我们,一定很高兴吧?”

看到男孩脸上露出的笑容,心情变得沉重的世子一时语塞。他很想在孩子面前脱口而出心里跳出来的那令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不知道。

回来之后遇到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感到厌恶,心里遥想多年的家乡和故人似乎永远留在了不谙世事的少年时代。他如今处在这般位置,前后皆空,什么都摸不到,空荡荡的心里那深深扎根的念想逐渐变为了支撑他继续活着的唯一支柱。

他一如既往的憎恨东胡,却也无法继续同以往一般热爱南夏。在他眼中,这两个国家的相似之处越来越多,脚下故土变得越来越让他难以呼吸。

世子看着男孩的明朗笑颜,仿佛看到了曾经在王府的自己。他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当然。”

世子温柔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听他仍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身边人总说东胡蛮荒落后,东胡人野蛮蠢笨,但其实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东胡人。”男孩抬头看向世子,“堂叔您见过很多东胡人,您也这样认为吗?东胡皇城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真的那样不堪吗?”

听到这些话的世子突然停了手里动作。他听出这番话哪里不对,于是眼神一变,低头看向这个脸色渐渐严肃的孩子,“绍儿不相信他们说的?”

“他们空口无凭。堂叔您在东胡住了这么多年,我相信您。”男孩目光笃定,注视着世子,“堂叔,东胡皇城宏伟壮观吗?那里的山林里真的能见到南夏没有的珍禽异兽吗?那里的人们可以不受约束,生活惬意,明言少礼,恣意着衣,拥抱畅谈皆能随心?”

见孩子的眼睛里闪着光,语气里皆是向往之情,世子慢慢收回了手,眉头渐渐皱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绍儿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是东胡的皇子告诉绍儿的。”

男孩这句话让不动声色的世子眼底一震,“东胡皇子?”

本以为这些美好夸大的印象源于夷乐坊传出来的流言,却没想到这小孩子说出的答案更加骇人。世子神情渐渐严肃,他双手握住男孩的肩头,尽量保持自己语调的平缓,紧绷起来的神经让紧涩的喉咙越发难以出声,“绍儿见过东胡皇子?”

“见过。”男孩点了点头,“他面相和别人不同,身形高大,穿衣打扮也异于常人,绍儿一眼就认出来他不是南夏人了。”男孩的眼里透出机灵的得意,却没看到世子因为他的这些话双眼隐隐颤抖。

听着他的描述,世子确信他曾见过东胡质子。那些对于东胡的美好描绘应该是那个男人故意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