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得离她最近,但也只是最近,即使这个距离在无限缩小,他和她,永远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就像两个无限相交却无法重合的圆,人与人的关系就靠着圆心这点儿若即若离的差距牵扯着,一旦重合,他和她就都将不复存在。
没有秘密的内心和没有阴影的烈日一样可怕。
那是能晒死人的。
车开得不快,秦江雪从书包里拿出一袋洗干净的车厘子。梁斯翊不爱吃水果,之前给她买的放在宿舍都坏了,现在他换了策略,每次见面给她投喂一点。
“咱们先去看一次,你觉得不好就不去了,成不?”
秦江雪伸手接住她吐出来的一粒粒樱桃核,声音比车窗外片片飘落的雪花还轻。
这次找的心理医生很有名,刚从美国回来,正好是他妈妈大学同学的朋友,排号已经排到了明年下半年,如果不是有关系压根不可能约上。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跟着,梁斯翊今天无论如何是不会去的。
如果让她给自己生活中的事情排序,实验室的工作毫无疑问的是第一位,然后把她自己放到最末尾。
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其实他想跟她度过更长的时间,那么也可能是二十年之后,五十年之后,那时候没人会记得他们大学时哪些课考了多高的分,也没人会在意哪年得到了奖学金,所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直健康,他才能有机会一直在她身边。
秦江雪跟着上楼,把梁斯翊送进咨询室。
“我去买点吃的,楼下等你。”他临走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门关上,房间里两个人互相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梁斯翊依旧站在原地,连外套都没脱,只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在顾晗眼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阳台能借用吗?”
外面,大雪还在下,她连抽三根,睫毛上很快就挂满了微小的冰晶。
手指,耳廓早已冻得没了知觉,也正是这彻骨的冷意一下子让她有些清醒,像忽然从梦里缓过神来。
一切结束在冬天也太窝囊了。
大雪融化后,天地一新,甚至没人会记得有泥里埋了梁斯翊这么个人。
她对着自己沉默,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就算失败,也得是烧成灰烬,也得轰轰烈烈的,也得输的心服口服。
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风吹散了身上的烟味,这才进屋。
“不好意思,我得过二十分钟再出去。” ? 现在结束她不知道怎么跟秦江雪解释。
梁斯翊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顾晗坐在她对面,微笑注视着她。
“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我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你可以自由支配。”
这回答有些令梁斯翊出乎意料。
她拿起桌子上的纸杯,垂眸抿了一口矿泉水,“谢谢。”
剩下的二十分钟里,顾晗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中间问过一次需要加水吗。
梁斯翊手掌虚虚挡住杯口,说不用了。
还剩十分钟。
纸杯忽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杯壁在她手里被捏得深深凹陷下去。
她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团空气,眼神涣散,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想退学.......”
顾晗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倾听的动作让梁斯翊感到一阵不适,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拉开安全距离。
她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自己像在实验室里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
沉默半晌,时间到了。
梁斯翊一声不吭地重新围好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