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人。
杯子还没落定,杜聿就扯了任喻一把,要他起来打招呼,他手忙脚乱站起身,手指沾上零星茶水,让方应理有点忍俊不禁。
“外联部部长任喻。”杜聿介绍,“这是我们小方,面试的时候你们见过吧。”
“和学长见过的。”方应理说。而且不认识任喻很难,他那套校内网上已经44的照片,过分惊艳。
任喻笑着伸出右手,能看出尽管作了弊也还是喝进去不少,脸颊泛红,眼底微醺:“你好呀,方同学。”
方同学,李同学,张同学。
面试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和每个人打招呼,新生都说,坐在那里看到任学长留半长的发,侧着脸笑眯眯的,别人正襟危坐,就他侧身手臂搭在椅背上没个正形,瞬间就不紧张了。
没人会不喜欢任喻,而在任喻那里,方应理明白,自己和其他的新生并无不同。
方应理伸手和他相握,手掌挺瘦,喝过酒掌心很热,手骨不硬,不会觉得哪里硌手,跟这个人一样,看起来舒舒服服的。
然后就坐下来一起玩骰子,方应理心思根本没在上面,一来就输了,杜聿给他拿来一个杯子,倒上酒,周围都在起哄,方应理平时挺冷感,大家都觉得这个新生有点酷,想抓住机会闹一闹他。
任喻看方应理提着杯沿,没立刻喝,以为人为难,就把方应理手里的那杯夺过来,将自己那杯塞进去:“杜聿你给人倒酒倒得什么玩意儿,都没倒满。方同学,你喝我这杯。”
方应理盯住那杯大麦茶看了一会,最后一口干了,放下杯盏的时候看见任喻对他眨眼睛,用唇形无声地问他“好喝吗”,带着小聪明得逞似的得意。
好喝。怎么会不好喝。他和任喻喝了同一杯水。
后来任喻起身去洗手间,方应理也不玩了,起身跟出去。
任喻洗完手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方应理穿一件深灰色大衣,高高大大的很惹眼,靠着墙壁站着,半屈起一条腿,目光垂落,安静地等待。
这个学弟他其实印象蛮深,是因为学生会面试的时候,他问了一个问题,就是著名的电车难题
一道铁轨上绑着五个人,一辆失控的列车马上要开过去,但你手里有一根操控杆可以变换轨道,而另一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人,你会不会使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为列车做出选择。
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它更考验的是人的思维方式。
大部分新生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都会明显慌张,因为不管选择哪一边似乎都是对生命的一种漠视。如果扳动操控杆,那么这个选择就等于亲手杀死了一个人,但如果不扳动,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五个人死去。
大部分人在犹豫后会迟疑着回答会或者不会,而只有方应理没犹豫:“会扳。”
“为什么?”
“这个问题要看结果而非过程。五个人死亡,就是五个家庭破裂,如果一定要选,就选择只让一个家庭受到伤害。”
其实大部分人的第一直觉都是这么想的,只是很少有人敢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来。毕竟没有人想承担责任,大家普遍更倾向于做无动于衷的人,而非罪人。
就在任喻以为答案就到这里结束的时候,方应理继续说道:“但这个结果并非只到我决定了谁的生死这里为止。”
“这个结果还包括,既然我做出了选择,改变了那一个人的命运,那么我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比如相应的刑罚或赔偿。”
如果说前面只能算中规中矩的话,那么这个补充就很精彩了。任喻将搭在椅背上的手臂撤下来,坐直了身体看向方应理的眼睛。
挺笃定的,没有惶惑和畏惧。
“为什么会这么想?”任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