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与麻木,就像是……被猎杀的动物,认命了,于是引颈受戮,心甘情愿。

病毒里十分安静……不,在那一瞬间,整个医院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医院瞬间被嘈杂的声响笼罩了。惊恐的尖叫声、愤怒的低吼声、带着饥饿与渴望的喘息声、吞咽咀嚼和口水的粘腻碰撞声、带着虚弱与绝望的沙哑求助声……不知道何处的仪器传来“滴”的长响。

血腥味从走廊的一端蔓延过来,轻巧而傲慢地越过方照临,向另一端进发。

方照临静默地站在那里。片刻后,他推开了眼前病房的门,走了进去。他分开那对仍然纠缠在一起的夫妻。妻子的手臂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了,但好在只是肉没了,血流得多一点罢了。

那个幸存者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恶狠狠地瞪着方照临,却不敢反抗。方照临带着那个妻子准备离开病房,却在即将出门的时候被那个妻子一口咬在手臂上。

方照临不禁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推开这位妻子。之后这个饥饿的女人的目光投向了她的丈夫。他们相互啃食着,逐渐将对方的肌肉与身体转移到自己的身体里。他们时不时警惕地看看方照临,目光中带着野兽一般的冷酷与残忍。

当表层的肉被吃完,他们开始向更深层次进发。或许最后他们会发现,吃着吃着,就啃食到了对方的胃,又啃食到了对方胃里自己的血肉。

最后,只剩下一口一口的肉,孤零零地从骨架里散落下来。

方照临没有继续看下去。他走出了病房,细致地走过了这一整栋楼的每一层,每路过一个病房,就轻轻地投去些许的注视。很快,那些尖叫声与打斗声就已经消失,只剩下咀嚼与拼命吞咽的声音。

不多时,方照临就来到了医院大厅。此前这里人来人往,吵闹而拥挤。现在,人们都躺在地上,互相啃食。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迷醉的、嗑药一样的恍惚与满足;你的脚在我的嘴里,我的手在他的嘴里,他的头被你捧在掌心,轻轻咬下了一边的耳朵。

方照临面色不变。他走过这群人,又去看了看门诊部。他意识到大多数医护人员都是被吃的,而非主动吃人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往后走,越多的医护加入了这场饕餮盛宴。

大约五分钟之后,方照临确认这家医院已经彻底沦陷。

他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外面依旧车水马龙,只有这家医院,仿佛突然就被隔离了开来,里外的一切互不相干。

但是方照临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沉吟片刻,飞速地打了个电话给仇千载,让他找军方的人过来接管。这个合作方案是他与中区政府之间的默契,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这么做。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能把这件事情甩出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之后他联系了肖傅聆。这位主管舆情的非正式调查员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电话那头和况哥正焦头烂额地对骂。

肖傅聆向来很丧,大多数时候冷静且淡漠。但是此时,他暴躁而飞快地说:“副组长,我知道你要什么东西,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情况很糟!非常糟!你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就可以了!我尽量在傍晚之前给你一份报告,先挂了!”

方照临一个字都没说,电话就被挂了。

他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转而打电话给常左棠。这一次他终于说了一句话:“我需要找你的母亲聊聊。”

他说话了,然后常左棠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方照临:“……”

他想,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