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正在慢慢走向错乱和虚幻之中,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正式调查员死得不明不白。或许有些人死于病毒的凶猛,或许有些人死于自家人的捅刀,但也许有些人,死于自身的无可奈何。
“喂,偷什么懒呢?”常左棠忽然走过来,懒洋洋地叫他,他的手依旧插着兜,不解又不耐地看着他,那样子
“棠棠”方照临忽然低声念了这个名字。
常左棠一脸恶寒地看着他。
他比方照临大几岁,但方照临刚刚那副样子,让他有种自己仿佛身处偶像剧的感觉。
方照临叹气,然后说:“没叫你。”
“真恶心。你这是叫你女朋友?”常左棠吊儿郎当地说,“副组长,求求你可别这么直男吧。”
方照临摇了摇头,转而说:“尸体处理好了?”
“自然。小孩子的尸体还塞在那儿呢,没人愿意弄出来。”
方照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求别说。”
常左棠呵呵一笑,转身就走开了。
方照临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低头,点开了一个,特局开发的,权限只开放给十二位正式调查员,并且必须在世界意识的监控下使用,也就是说,别人不可能强迫他们打开这个。
他点开开头的特异事件,点开他们所在的中区,点开一个十年前的案子。
他仔细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当上正式调查员之后,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特别是当他从世界意识那边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
曾经他像是余泽一样,希望自己的记忆不要消失,于是在当上正式调查员之后十分的兴奋,一直期待着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是但是根本不是那样的。
你只会觉得,原来这个世界都是错的,我也是错的,你也是错的。大家都是在错乱中生存,都是在谎言和自我欺骗中存活。
你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你是孤独的。这世界上只有十二个人与你有着同样的经历,而更多的人还生存在懵懂之中。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你最亲密的人。
另外一边,余泽匆匆忙忙地奔到卫生间。钟存景正在里面,他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镜子。
钟存景那反应让余泽有种心凉的感觉。
就是那种越来越明显的不对劲。恍惚、出神,近乎空白的表情和一无所有的眼神。
在余泽进来之后,钟存景的样子稍微好了些,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余泽想到,按照方照临的说法,钟存景从出生时就感染了病毒,这是否意味着,病毒已经和钟存景成为了一体?
余泽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突然好心疼钟存景。
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在一片纯白的婴儿时期,他就被传染了病毒,还是从父母那边被传染到的。他从未明白这一点,也从不知道自己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厄运。
余泽想到钟存景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身上插满了管子的婴儿,蜷缩着,脆弱的、干净的。被人类的机械包围着。纯白无辜。
他身上仿佛没有任何罪恶。
余泽勉强露出一个笑,就像是为了安抚钟存景。他走过去,把钟存景抱在怀里,说:“景哥怎么了?好像有点呆呆的。”
钟存景沉默着,很久之后才说:“那杯奶茶,我喝不下了。”
“那就不要喝了。”
“但是,是你送给我的。”钟存景坚持着,“我不能不喝。”
余泽差点要哭出来了,他哑声说:“但是,这只是一杯奶茶。”
钟存景看着他,然后轻声说:“以后就喝不到了吧。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余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