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光亮的头顶,那时候,它还不是瘌痢头。

鲁老大皱眉,他与妻子感情很好,她的要求他从不拒绝,何况,妻子本就是个要求很少的女人,但他真的不喜欢狗也吃不了咱家多少饭,还能看门护家。”她又说,“它既钻进了我的篮子,便是与咱家有缘,老人不都说“狗来富’么,好兆头不是,还有……”

“好了好了,养下就养下吧。”鲁老大投降了,“不过只能养在后院里,不许它进行。”鲁夫人很高兴篮子里的家伙像是听懂了人话,知道自己已彻底远离了狗肉店的刀与锅,欣然从篮里爬出来,摇着小尾巴,在鲁夫人的脚下嗅来嗅去,但并不靠近鲁老大,好像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似的。

鲁夫人一直喊它狗儿,不论它在哪个犄角旮旯玩耍,只要听到鲁正娘唤它,立刻摇头摆尾迎过来。自打有了它,来厨房里捣乱的老鼠慢慢绝迹了,偶尔有个把想翻墙人室的蟊贼,被它巨大的嗓门吓得从墙上掉下去,遇到它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撵贼人半条街,回来时嘴里叼着一块从对方裤子上撕下的布料,神气得很。

鲁正出生时,鲁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它仍是老实地待在后院的草窝里,像往常一样专注地望着院墙,绝不踏入不被允许进入的区域。

它有许久都没看到鲁夫人,每天都要蹲在后院往前院的通道前张望好一会儿,它的口味有点怪,除了肉骨头,最爱的就是一粒一粒的生米,嚼在嘴里咔咔响,香得很。每次鲁夫人给它带这两样东西来,都会从这两旁长满爬山虎的灰墙之间走出来,摸摸它的头,笑嘻嘻地看它大快朵颐的样子。天气好的时候,她还会在后院的椅子上坐着晒晒太阳,有时还会跟它发发牢骚,说一些对三姑六婆的不满,反正它又不会泄露出去直到一个月后,鲁夫人才抱着襁褓中的小儿来到后院,它高兴极了,像小时候那样欢欣地围着她的脚打转,口里发出哈哈的声音。

她比之前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白成了一张纸,走路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坐下来,她好一会儿才理顺呼吸,笑着跟它说:“今后你有个主人了它蹲坐在他们面前,歪着头,好奇地打量这个肉团子一样的小生命。

“我跟他爹商量过了,就叫他正儿。”她满目慈爱地看着儿子,夏末的阳光还很炽热,却也不能在她的脸上烧出哪怕一丁点红晕。

它小心翼翼地把湿漉漉的鼻子凑近襁褓,里头的小人儿睡得好熟,粉嫩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它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他的鼻子。

你也很喜欢他呢。”她笑着戳了戳它的鼻子,玩笑般道,“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可不能让人欺负他,谁欺负他,你就把谁的裤子咬破,让他们光着屁股满街跑,哈哈它哈着气,把前爪搭到她的膝盖上。

一人一狗都开心得很。

她说,狗儿啊,你也该有个名字,得起个顺耳顺口又有趣的好名字,容我仔细想一想。

只是,它没等到这个好名字三天后,鲁家淹没在起起伏伏的哭声里,鲁夫人病逝棺木按规矩在家里停了三天,出殡当日,总留在鲁家后院的狗,一反常态跑到停放棺木的房间里,谁试图搬起棺木,它就咬谁。悲伤过度的鲁老大无力与它计较,喊来几个下人用绳子套了它,绑回后院等众人回来时,方才发现后院的柱子上只剩半截咬断的绳子,绳子上还留着斑斑血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鲁夫人养的黑狗再不会回来时,它却在三天之后,慢吞吞地走回了后院,一身泥巴与零星野草,后腿上还粘着半张纸钱直照顾鲁夫人的仆役猜测,这畜生失踪的日子,许是一直待在鲁夫人坟前当然,这个答案永远也没法证实了它回到了鲁家,趴回后院的草窝里,蜷起身子睡觉,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它的胃口都不太好,以前一顿能吃完的,得分三顿很久之后,它才恢复如常,仍然守着它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