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这孩子同时出现的,还有突然自空中落下的清凉雨丝。
如果我没记错,这片山地已经有许久不曾降雨,地上都露出了浅浅的龟裂。
她是水神的女儿,她的降生,也许同她父亲逝去一样,用生命滋润这个世界。
我站在窗口,望着那张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的小脸,那对黑葡萄般的透亮圆润的眼睛,在转向我所在的方向时,却渐渐止住了眼泪。这孩子,居然对着我咯咯笑了,没牙的小嘴咧开着,把小脸蛋拉扯得更像一只红扑扑的苹果。
这样的笑容,触动了我心里最纤弱的一块地方。
深吸了口气,我转身离开。
我希望这个孩子幸福。
这个念头,只是刹那。然后我很快便鄙视自己的“自作多情”,这是他跟别的女人的孩子,幸福与否,与我何干?
矛盾着,我回到了浮珑山。当然,我是偷偷下山的,回去之后,免不了被那只暴躁又多嘴的孽龙臭骂,说我总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无聊事情上。
我不理他,我跟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物种。有意义还是没意义,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最后一次见到倪雪裳,是在诸葛山庄里,那座叫水月轩的地方。
我不知道,子淼留了一片叶灵符给她,这个用我原身上的树叶制成的符纸,是找到我的最佳工具。曾经,不管我跑到哪里玩耍,只要子淼烧掉叶灵符,我便知道他在找我。
当她与我对面而视的时候,我总有照镜子的感觉。
我与她,长得实在太像。呵呵,怎么会不像,子淼当年便是回忆着她的模样,赐我人形。
她美丽依旧,可毕竟已是肉身凡胎,岁月还是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留下风霜沧桑。
而我是一只妖怪,时间对于我的外表,不具备任何意义。
她会老去,继而死亡,我却不会。
我是否该产生一丝优越感?
没有,不但没有优越感,我内心深处对他的羡慕,更加深刻。
我恨她,也羡慕她。恨她早我一步占据了那个男人的心,羡慕她有一段完整的感情,虽然他们终究天各一方,可子淼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只在她一个人身上,这是另一种难得的完整。
“子淼一直将这叶灵符当成纪念,放在身上。”她朝我淡淡的笑,“见镜如君,孩子的名字是他早就取好的。说无论男女,都叫镜君。我一直不明白他起这个名字的缘故。直到他离开后,我梳妆之时,见到了镜中的自己。”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我才明白,他一直挂念着镜子里的人,那个跟我有着相同模样,却生活在另一个我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得人。”
我沉默了许久,居然酸了鼻子。
“你烧掉这仅有的叶灵符,不会只是告诉我你女儿名字的来历吧?”我用揶输的口气,成功掩饰了自己的难过。
她朝我跪下。
我心下慌乱,扶她不是,不扶她也不是,傻子一样僵硬在那里。
“请你保护镜君,在她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
这就是她找我来的目的。
我暗自松了口气。
若她知道,她女儿当年采药时摔下山崖,若非我在,她蔫能只受点皮外伤;若她知道,从她女儿降生开始,我一直在她身边,从她牙牙学语,看到她能跑能跳;若她知道,是我化身农夫,叫她识别山中药草,否则她小小年纪,怎会从无差池。
这孩子的父亲曾教给我许多东西,如今换我教他的女儿。
甚至她十岁那年重病,我已准备了上等灵药,却被另一个男人抢了先。
我看着她们母女被接进了诸葛山庄,猜测着她们今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