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姐儿已经道:“娘,您别惯着他,这孩子,调皮的紧,也不晓得像谁?”
“像你小时候!”嫣然见孩子要给自己行礼,急忙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四处瞧了瞧才问馨姐儿:“这孩子长的,和他大舅舅小时候倒一个模子出来的。闺女现在只怕还在睡?”
馨姐儿的女儿才四个月大,这么大的小婴儿,更是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提到女儿,馨姐儿勾唇一笑:“但愿他妹妹啊,没有他这么调皮!”
男童手里正握了一把嫣然给的见面礼不晓得往哪里塞,听到馨姐儿的话眼睛就又圆鼓鼓地睁起来。
“孩子还小,调皮些也罢了。不过我瞧你婆婆,管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嫣然的话让馨姐儿点头:“可不是嘛,连四妹妹这样的,当初都被拗过来了,还怕别的?”
程姨娘所出的曾家四小姐,毕竟曾养尊处优过,那样只有个人帮着做粗使,饭要自己烧,衣要自己补的日子过不了一个月就哭着不肯过。她不肯过这样日子,但曾大太太没有就此放手,并没让她和姐妹们一样,而是让她在小院里,日复一日地抄写典籍经书。足足过了两年,曾大太太这才给她重新配了丫鬟婆子,教导她大家闺秀该学的规矩,该懂的事。
不管这曾四小姐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最起码面上她还是乖巧懂事,走出去也不会坏了曾家名声。曾大太太见她年纪渐长,也就给她寻着亲事,寻了一个读书人家,给她备了一份嫁妆嫁出去,至于以后日子过得怎样,那就是她自个去过,曾大太太管不了也没法管。
“瞧这才嫁过来几年,就只记得你婆婆记不得我了?”嫣然逗着怀里的外孙,笑吟吟地说了这么一句。馨姐儿的唇微微撅起:“是您说的啊,娘,您说,这过日子,是要人心换人心的。我这不就要记得您的话。”
真是长大了,再不用操心了,嫣然看着女儿,心里百感交集,丫鬟已在外头道:“太太那边差人来说,说今儿的酒席是要摆在园子里还是上房?还请亲家太太拿个主意呢!”
“娘,您瞧摆哪里好?”馨姐儿听完就问嫣然,这样问询,足以证明曾家对嫣然的重视,嫣然想了想才道:“那就摆花园里去,这些日子荷花该开了吧?”
馨姐儿把曾大太太遣来的人叫进来和她说了,那丫鬟仔细听了,应是而去。嫣然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和三十多年后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了。
当站在上房听命于主人时,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日。
“娘,您又在发什么愣呢?我们啊,也该收拾收拾去赴席了!”馨姐儿手里拿着梳子,让丫鬟把孩子抱出去,这才笑着对嫣然说。
“我不是在发愣,只是觉得,这就像一场梦,也许当醒过来的时候,我还躺在那棵树下,知了在一声声地叫着!”嫣然接过梳子,对着镜子把有些乱的发抿上去,收拾整齐了才回答女儿的话。
“梦?娘,您想的也真……”馨姐儿又想笑出来,但还是忍住笑:“娘,这不是梦,您瞧,您听得到我说话,看得到我,还有您外孙也在叫外祖母。娘,我晓得,您心里总有点过不去。可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有点过不去,怕别人瞧不起,可后来我想,怕什么别人瞧不起啊?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呗。”
“我不是怕别人瞧不起,馨儿,你是晓得我的脾气的,我从没怕过这些,我只是有些感慨,若太夫人晓得这些,她将如何?”
馨姐儿的唇微微翘起:“娘,您啊,想的就是太多了,都说劳心者多忧,您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