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晓得郑三婶是害怕自己二哥的失踪,并不是逃走,而是遇到什么事情没了命。按了京里风俗,这没成家的年轻人,死了连祖坟都不能入,香火都不能受。娘她是担心。

此时此刻,嫣然也只能劝自己的娘几句吉人自有天相的话了。秋兰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三奶奶,三爷从京城来信了!”嫣然接过信,郑三婶也就暂且放下伤悲,看女儿读女婿来的信。

嫣然细细一瞧就笑了:“娘,你女婿说,曾三老爷同意了,把二哥从曾家名册上划掉,并且已经办好了。你女婿还说,他在京城盘桓一段时日,拜访一些客商,大概这个月底就动身回扬州,还能赶回来过中秋呢!”

总算是个好消息,郑三婶唇边露出一丝笑,接着就拉着女儿的胳膊:“快,快给你爹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既不在曾家名册上,那逃奴一说,自然也就烟消云散。说不定儿子晓得了这个消息,又会出来。

嫣然晓得母亲的指望,也就唤秋兰拿来笔墨,给郑三叔写起信来。郑三婶不识字,瞧不懂女儿写什么,但还是在旁巴巴地瞧着,但愿这封信一到,放出消息,儿子就能回来。到那时,自己家就真的团圆了,这一生,再无别的祈求。

嫣然写好信,封好后让人送去给往广州的客商,又陪着郑三婶说了会儿话,见郑三婶精神好些,嫣然正准备去吩咐厨房晚饭吃些什么,陆婆子就走进来:“奶奶,生丝行的刘掌柜要见您!”

容家生意,虽有当铺晒盐场香料铺等,但各样生意都还做些。生丝是近年来容老爷见这几十年海禁渐开,那外洋来的船只越来越多,因此动了念头,让人去湖州等地收丝,这些年生丝生意渐渐好起来,已经占了容家收益的三成。

在容畦瞧来,虽说晒盐场利息大,但盐这一行,盯住的人太多,倒不如慢慢地撤出来,只留得一两个晒盐场,转做别的生意更好。而容畦看中的就是生丝和香料。

因此嫣然听的是生丝行的掌柜来了,也就急忙出去。

刘掌柜在那坐立不安,见到嫣然出来就急忙迎上去:“奶奶,原本不该打扰的,可是湖州那边传来消息,今年收丝,十分不顺。”容家做生丝生意,当然不是自己去买桑田养蚕织茧缫丝,然后再卖出去。这样不但费心费力,利息未必见的多好。

因此都是开几个收丝的地方,收来再统一运到泉州,再卖出去。此刻听的刘掌柜这话,嫣然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不是说今年是丝的大年,比往常便宜些吗?”

“按说是该如此,可今年不知为何,竟有人结行霸市,抬高收丝价格,湖州那边,不但已经去往乡下那些有一两张织机的人家去收,甚至连周围都去问过,可凡听到一个容字的,人家就要抬高价钱,都已六月中了,连往年收丝的一半都没收到。”

就算嫣然这样不大知道生意的,都晓得这件事背后定有人捣鬼。周家,也是做这行生意的。嫣然微微叹了口气就道:“既然湖州收不到,那就去苏州杭州常州,甚至对面的镇江都去收!”

“可是奶奶,天下丝唯有湖州丝最好!”刘掌柜迟疑一下说出这句。嫣然的眼低垂:“可是现在,对方就是想哄抬价格,逼我们按他们给的价格收丝,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往里面跳?”

“奶奶这话,是有道理的,但我们去年就已经和红毛国的客商,约定好了交丝的时间,而且,对指定只能要湖州丝!”红毛国的人做生意,必定要签契约,违约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情,都要赔出去。

这笔生意,容家一定要做,想来周家就是因为如此才想出这么歹毒的主意。

“如果不按约,那我们要赔出多少?”冷不防嫣然这么一问,刘掌柜在肚内算了下就道:“这笔生意是老爷在世时候谈的,如果不按约定,起码要赔近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