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七个节气寒露。

深秋的色彩任性得就像她的调色盘,加了点她的脾气,发泄般挥霍着手里的颜色。

周围大都是凌川中学的学生,大家都在谈论新来的军阀家的少爷。时妩心里虽有些好奇,但是永远不会像他们那样主动围上去。军阀家的少爷再如何美皙如玉或者颀长如松,于她不过是水中鱼,空中鸟。顾盼烨然?总之烨不到她身上。

她最多隔着湖看两眼,再最多画几笔。

中间船上那个西装革履的便是他。周围一群小船围着转,却不敢离他太近。

苍烟落照中,倒像鸿雁来宾,却是极好的景色。

她把他的影画进画里,手法是印象派的点彩。

画到满意处,时妩退远几步对着画面凝视许久。再抬头时,他的船不见了。时妩笔下一滞,不觉画乱了两笔。

“我的妈呀。”时妩下意识地用画笔戳了戳调色盘,心里涌上一股凄愤 ?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见了。”

“谁不见了。”

时妩心下正忧烦,本不想理会那人,怎奈那低磁的声音太好听,她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妈呀!

是他!

沈聿!

离近了看是这样的五官晰耀,是直接印在脑子里的明晰光耀,冷淡的表情却很和谐,是让人感到愉悦的美的和谐。她心里的凄愤立时烟消云散了。难怪他们天天谈论他,连秋景都不赏了。

“这个。”沈聿指着画上的一船一人,“是我么。”

时妩脸一红,点了点头。犹豫要不要自我介绍,但是人家也没有问她。说不定就只是路过,看到她的画顺便问一问,主动自我介绍就会显得太自恋,还是算了。

他却忽然问了个她没料到的话题:

“将来毕业打算考美院么。”

一下子触痛了时妩。她自嘲似的一笑,道:“毕业么?我已不算这里的学生呢。”

沈聿道:“怎么不算呢。”

他朝身后一勾手,只见孟月黎和那几个室友都一齐上来了。时妩倒吓了一跳。

几个人一边哭一边跟时妩道歉。

“时同学被你们欺负了都没有哭,你们哭什么。”

沈聿说完,这些人就吓得不敢哭了。身体一抽一抽的,有什么情绪也只敢往心里憋。

孟月黎一抽一噎道:“我已经和…和校长说明情…情况…他说会…会办…办一个澄清会……五点钟开…开始……”

时妩诧异地看着沈聿,表情无悲无喜,就只有不解。

沈聿没有料到时妩是这种反应。只得对孟月黎她们道:“罢了。你们都滚。”

“沈少,您认识我?”

“嗯。你很有名。”

也对。现在学校里还有谁不认识她才奇怪。

“您……为什么帮我?”

“路见不平,所以按剑。”

时妩还欲再问,但是他又抢先道:“会议要开始了,一起去。”

又说:“我帮你提画箱。”

时妩叹道:“不必了。我不想去。”

但是他已经把画箱提起来了。

时妩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笔和调色盘,小声道:“这些东西要放进画箱里。”

“喔。”沈聿把画箱放下来,时妩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收进去。

他马上再次提起来,仿佛怕被人抢走似的,说:“走吧。”

时妩只好挟起画架来跟上。

校长组织会议每每是老生常谈。开头总是先谈一段爱国、敬业、创新。大家昏昏欲睡中,忽然听他语气不大自然地话锋一转,谈到时同学被勒令退学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