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你还敢说你是真心?”胥姜轻蔑道:“别侮辱‘真心’二字。”
万盛猛地起身,却不料空荡的袖摆带翻了茶盏,落了一地惊惶。
胥姜也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发热的头脑霎时冷静下来,她在心底给了自己两个嘴巴,暗骂自己又控制不住这犟脾气。
她深深吐出两口气,上前扶道:“是我放肆了,您没事吧。”
万盛狼狈地推开她,胸口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
守在外头的小厮听到动静,探头进来看了一眼,万盛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他赶紧缩了回去,不敢再窥探。
外头雨越下越大,厅里却越来越静,无意间万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案桌上,随即定住。
胥姜跟随他的目光瞧去,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道:“那什么……这是母亲画的。”
万盛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幅画面前,盯着那画呆看了许久,画上是厅外秋景,颜色是她一贯喜欢的张扬艳丽,他逐寸找寻,却并未在画中看到那抹身影。
他双眼骤然模糊,伸手去碰那火红的枫树,指尖却沾上湿红那是未干的颜料。
胥姜见他流泪,心头暗道罪过,按说毕竟算长辈,自己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是有些不妥。
“万叔,对不住,我这人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
“你说得对。”他截过她的话,“是我自私、懦弱,才误了她这么多年。”
“您也护了她这么多年,往日恩怨对错,如今已难以分清,不如就此放下吧,好好过往后的日子。”胥姜想了想,委婉道:“您要学着信任母亲,一如她信任您。”
万盛微怔,“她信任我吗?”
“若不信任您,又怎会……”胥姜本想说,若不是溪芷信任他,又怎会被欺瞒这么多年?可见他当下这番模样,胥姜不敢再刺激他,捡了温和的话说道:“若不信任您,她也不会至今才清醒。”
见他有所触动,她补道:“若不是存了与您好好过日子的心,也不会有贞吉。”
若万盛磊落些、自励些,他与溪芷或许早已是另外一番模样,又怎会耽误至今?
想到儿子,万盛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胥姜继续道:“有时候您该同贞吉学学,他看似鲁直,实则拎得清。知道对于他、对于您、对于母亲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才会处处让着我。”
万清淼对胥姜的包容,除了出于秉性纯良外,更多的是对自己母亲的担忧和敬爱。
他赤诚坦率,双目无尘,所以能看穿迷雾下的真实,从而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胥姜在心头不大尊敬地想:万盛这么个愁肠百结,胆怯自卑的人,能生出这么个儿子,难说不是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