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随后沉道:“您方才诵的是《心经》。”

“阿弥陀佛,施主能闻心经,堪破迷障,尚不算晚。”此心经非彼《心经》。

楼云春气息平复,暗自将其打量了一番,才起身道:“多谢住持。”

和尚求问:“施主怎知贫僧是住持?”他分明着寻常僧服。

“若非主持,又怎能随意出入我的禅房。”

“倒是贫僧疏忽了。”

不是和尚疏忽,只是上位者习惯不被戒律所拘束,所以不在意罢了。

和尚道:“方见施主梦魇缠身,乃是心中三毒为患,不若在寺里多留几日,静心调理。”

三毒为‘贪嗔痴’,楼云春很清楚自己的病症,却无心留下调理疗愈,因解毒良药并不在寺中。

“主持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要务缠身,不好耽搁,还望主持见谅。”

“阿弥陀佛。”主持见他眼明心净,分明是知其症结所在,却不愿疗渡,所以也并不强求,“施主心神不大安定,过会儿贫僧让人送一炉檀香,给施主安神。”

“多谢。”楼云春朝他行了一个佛礼。

主持微笑回礼,随即起身告辞。

他走后,老段端着一碗药,一碗粥,还有两个素饼进来。

问道:“方才那位大师是谁?”

“寺里住持。”睡了一觉,楼云春精神好多了,披服起身,“所有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受伤的兄弟也请医僧看了,都没有大碍。”

“辛苦他们了,后日便能到河西都督府,届时便能安心养伤了。”

长途跋涉近一月,想到马上就要到目的地,老段面上浮起一丝喜色,“终于要到了,这一路太不容易了。”随即想到战死的弟兄,那丝喜色顿时被沉痛所冲散。

寺院里传来晚课的诵经声,老段聆听许久,随后对楼云春说道:“大人,我想去给兄弟们点一盏长明灯。”

楼云春点头应允,“去吧。”

老段为楼云春摆饭,又盯着他把药喝了,才去自己禅房洗漱更衣,然后找了一个沙弥带路,往佛堂而去。

药味苦涩,可楼云春身上的石蜜早已化完,路上有卖糖的,他却从没捡过半颗。

他忍住口苦、心苦,待回京后再寻他那一味甘美。

待苦味消散,他伴着梵音动筷。

禅院清粥白馒头,梵音载渡菩提舟。生者佛前奉长明,引魂东归入京楼。

楼云春用完素斋,正欲更衣前往佛堂听经,禅房外便传来一名巡卫的叩问:“大人可醒着?”

“何事?”

“有个叫伊拉勒的西域商人拜访,说要见您。”

差点忘了,“快请他进来。”

“是。”

楼云春更衣理容,开门迎客,没过多久,巡卫便领着伊拉勒前来。

“楼兄!”伊拉勒也特地装扮了一番,瞧着整齐不少,满脸他乡遇故知的欢喜。

楼云春脸上也浮起笑意,“请进。”

伊拉勒一进屋便嗅到药味儿,不禁皱起眉头,见他脸上苍白,忙关切道:“这是病了还是伤了?”

“路上出了意外,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楼云春请他入座,分盏斟茶,随后举杯敬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伊拉勒将茶一饮而尽,随后咂嘴,没尝出什么滋味,“可惜寺院里禁酒,不然定要同你痛饮一场。”

楼云春乍见旧友,寻么到当初在醴泉坊的肆意畅快,神色难得放松,“便不在寺院,我也同你喝不了几回合。”

想着他那几杯倒的酒量,伊拉勒大笑道:“跟着胥掌柜这么久,酒量怎还没见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