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胥姜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我怕什么。”

林红锄也说不清胥姜在怕什么,她就是这么觉得,便这么说了。其实不止是觉得胥姜怕,连她在旁看着,有时候都觉得心惊胆颤。

细想来,她有父母、有家,可胥姜没有,她从虚无处而来,总让人觉得也会往虚无处去。跟滴在水里的墨似的,让人不敢过于靠近,生怕将她搅散,泯于无形。

可自从与楼云春在一起后,胥姜便不一样了。她不再是水墨,而是浮光,触之即温,沐之即暖,使人安定。

林红锄有时会在胥姜身上看到自己父亲的影子。父亲便是这般,时常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靠近。却唯有在面对母亲时,才如那石像木胎被点了神水,喜怒哀乐都活了。

二者一个严肃,一个可亲,虽性子瞧着南辕北辙,却在这点上出奇相似。

所以,她瞧着父亲母亲好,瞧着胥姜与楼云春也好。

胥姜不知她一颗小脑瓜里在想什么,便自她手中接过食盒,与她辞别:“我走了,明日再来。”

可谓是应了那句话,旁观者清。

林红锄将她送到门外,又替她牵来驴,扶她上去。

胥姜忽然想起一事来,对她说道:“你写的梅花笺我今日送了一套给袁家小姐,她爱得不行,直说你是故事里的人儿,一心想与你结识。她与你同年生,待时机适宜,我引你们见一见,交个朋友,可好?”

“她真那样说?”

“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

被人这般夸赞,林红锄十分高兴,便道:“那好,我晚上写封信,明日交给姐姐,若下次碰到曾追去袁府,便叫他代我呈给袁家小姐,感谢她的夸奖。”

“好。”胥姜拍了拍驴子,边走边对林红锄道:“她叫袁烟烟,柳色如烟的烟。”

“柳色如烟,烟烟。”林红锄将两个字反复念了念,“真是好名字。”

回到书肆,见门开着,胥姜便知是楼云春来了。

她刚翻身下驴,楼云春便迎了出来,一见是她,便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怎么这副模样?”她没有晚回来呀。

“肆里有客。”楼云春接过缰绳,然后回头朝肆里看了一眼。

“有客?你把驴牵进去,我去招呼。”

“好。”

胥姜三步做俩地走进书肆,抬眼一看,只见四名约莫十二三岁、穿着国子监校服的生徒,正襟危坐着。且个个绷着脸,神情肃穆。

这是在做什么?

生徒们见进来的不是楼云春,而是个温和可亲的娘子,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又朝门外看了看,没见到楼云春的身影,才起身朝胥姜见礼。

“见过娘子。”

“诸位公子好。”又问:“诸位公子来本肆可是来买书?”

一名瞧着稍大点的生徒答道:“正是,听宋学录说在此处能买到《蒙学新集》便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胥姜对几人请道:“诸位安坐,我去给诸位找书。”

那书她留了十套,各送了一套给汪掌柜和陆稹,还剩八套。她找了四套出来,给四名生徒一人递了一套。

“就是这本。”几名生徒拿着诗册翻了翻,皆露欢喜之色。

仍是那名年龄稍大的生徒对胥姜说:“这本书真好,里头的注解多,又通俗易懂,有了它,这些诗学起来也容易多了。”

另一名瘦小的生徒接道:“先前手慢了没买着,总借别人的也不好,抄又太难抄。好在问了宋学录,被指了来这里,要不然还不知道还怎么办呢。”

胥姜笑道:“诸位放心,待第二版刊印出来,还会供些给国子监,届时人人都能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