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赖床,方景秋一贯会比我起得早,然而那天早上,我都已经洗漱完备打算出门了,他却还迟迟未动,我喊他他也不应声,等我凑上去看才发现,他竟然在发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我忙出门叫住走廊上路过的同学,让他去喊大夫,自己则去打了一盆温水来替方景秋擦身。擦到一半,他却开始喊冷。明明是发热,怎么会感觉冷?我有点担心他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可是大夫迟迟未到,屋子里的火已经生得极旺,方景秋却仍是喊冷,拉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也钻进他的被子里对他说:“你抱着我,抱着我就不冷了。”

方景秋抱着我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他虽然发了烧,指尖却仍是冰冷的。

我本想起身,可方景秋抱我抱得紧,我只要试图推开他,他就皱眉,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我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实在没办法,只好继续陪他睡。被窝里相当暖和,不知不觉我竟也睡了好一通舒服的回笼觉。等我再次醒来,大夫已经到了,床边正围了一圈人,都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和方景秋。

……我是清白的。

我朝民风开放,断袖分桃甚至被文人墨客引以为雅事,那大夫兴许以为我和方景秋也属此类,虽然他说得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还是听出来了。

我说大夫你误会了,我和他是纯洁的同窗之谊,边说我边起床,试图与方景秋维持一个礼貌的距离。然而天不遂人愿,话音刚落,方景秋就抱住了我的腰,往我怀里蹭了蹭。

边蹭还边小声嘟嚷:“别走。”

我:……

我:大夫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

16

后来才知道,方景秋是方夫人受了惊后不足月便诞生的孩子,出生时因为疏忽又让他受了寒,这么一来便伤了根本,最受不得冻。不巧那年国库吃紧,裁减了国子监的木炭供应,方景秋晚上冷得睡不着也不说,硬是捱了好几天,这才导致发了烧。

难怪前几天看他比往常还要沉默,现在想来一定是夜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大夫刚拟完退烧药方,方家人就闻讯赶来,要来接自家少爷回家养病。方景秋却说什么也不答应,前来接人的管家拿他没办法,只好转头来求我照应着他点。

我当然要点头应允,谁在外面不是互帮互助的。

当天晚上我要熄灯睡觉时,就看见方景秋欲言又止地望着我。出于对舍友的关心,以及答应了他们家的管家要照应他,我便主动问道:“是什么事吗?”

他抿了抿嘴,似乎很不好意思:“我晚上睡觉,有点冷,睡不着。”

所以?我看着他,等他说完。

“你能……和我一起睡吗?”

好家伙,感情是来找暖床的了。

我有意拒绝,可转念想起他早上抱着我睡得正香的模样,又有些犹豫。

毕竟想睡个好觉也是人之常情,今早看他睡那么香,可见是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越想我就越觉得有道理,再者说,他本来就体弱,更是激发了我的保护欲。

我心下一横,暖床就暖床呗,反正两个大男人也不能怎么样。

他见我久久未语,以为我是拒绝的意思,很沮丧地看了看我,又低下头。

……还怪可怜。

“行吧,”我穿上鞋走到他的床边,“但是你得负责叠被子。”

他略显局促地笑了一下,眼睛倒是很亮:“谢谢。”

一睡就是一个冬天。

后来我因事离开了国子监一段时日,再回来时,他待我又是与以前一般别无二致的冷淡,之前同他在寒夜中共同取暖的日子又好像是一场幻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