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法乱做一堆,情绪都写在脸上,孟准在一旁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开口:“您和贺小将军在侯爷心里自是与旁人不同,要不您再出去躲一段时日,想必侯爷自然就消气了……”

孟准哪懂,最要命的就是这个“与旁人不同”,我爹与贺老将军是生死之交,贺老将军去世后,我爹待贺封几乎为亲子,有段时日还让我酸得不得了。这就好比你去外面风流和风流到自家兄弟头上,你猜哪一种会被打断腿?

可我对贺封没风流的心思,唯一一次是犯浑,偏偏正巧让我爹逮了个正着。硬生生吃这么大个哑巴亏,是可忍孰不可忍,圣上赐婚这件事必须要去跟我爹阐明,儿实在冤枉。

44

我爹坐在书房,手持《左传》,不怒自威。

我迈进一步,低声唤:“爹。”

没动静。

再迈再唤。

还是没动静。

看来不是一般的生气。

于是我在迈完第三步后顺势直直跪下,朗声道:“爹,儿子回来了。”

我爹终于转过身,顺手把书卷砸我身上:“这几日去哪里鬼混了?”

“没有鬼混,只是在乡野待了几天,换换空气。”我恭恭敬敬收好书,搁在一边,低头答复。

“和谁在一处?”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我爹冷笑:“不说就当我不知道?”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既然您已经知道,那我还是不说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爹语气一松,闭上了眼,看上去像是极疲惫。也难怪,上年纪还打一宿拳,难免熬不住。

可这也像是某种妥协。

我硬着头皮说:“我们没好上。”

我爹正按着攒竹穴,闻言动作一顿,下一秒目光如炬:“孽障,你说什么?”

我有苦难言,如坐针毡,恨不得能哭出来:“没好上,是他一意孤行,有意欺瞒……”

“你是说他欺君?”

欺君之罪,这可不是闹着玩。我对上我爹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感觉自己忽然凝固。

我们谁也没提贺封的名字,但彼此都知道是在说谁。

“圣上召过我进宫,着意问起你们二人间相处如何,说是他对你用情极深,若彼此皆有意,不妨成全一桩美事。我想起之前那事,当下便不敢言,只得应下。”

也就是说,在所有人眼里,如果我抗旨不遵,说我与贺封并无私情可言,就是在判定贺封欺君?这想法让我体内血液仿佛冻结,脊背有阵寒意上窜。

半晌,我终于捡回了自己的声音:“……儿子明白。”

姓贺的下了一招好棋,赌的就是我们没人敢赌他的前程。这下可好,他好梦成真,这桩婚事板上钉钉。

我起身将书放回桌上,离开前问我爹:“那您能说说我和景秋……算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再多管了。他不是今天回来?你们自己沟通去。”说罢摆了摆手,直接赶人了。

45

方景秋回来时感觉人瘦了不少,眉目间也憔悴。我去拉他的手,依旧冰凉。

他见我主动去牵他的手,便向我靠过来:“我好想你。”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之前我倒确实是很想他,但偏偏从贺封嘴里知道了当年我们成婚的原因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单纯,于是有些亲密的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

“你瘦了,看上去这几日也没有睡好。”

方景秋嘴角的笑立时便化作了勉强:“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无聊得紧。”

“什么事这样值得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