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虞氏她……”

“谁许你叫她‘虞氏’?”

“您不是也这么叫,所以臣妾……”

“你是觉得,你可以和朕比肩吗,惠妃娘娘,李将军?”

皇帝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的,惠妃连忙提裙下跪。

“臣妾不敢,臣妾错了!”

皇帝端坐绣垫之上,沉沉俯视惠妃,脸色难看。

目光却穿过惠妃,有些飘忽。

他在发怒,却似乎又不全是和惠妃发怒。

连他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他叫绯晚“虞氏”可以,但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就油然生怒。

他将她送进宫正司可以,但听说惠妃竟敢进去打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她写了那种诗,他也想当面跟她质问,而不是叫底下人前去问罪。

“李朝英,朕看你是被朕宽容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回去反省,没有朕的许可,再不许出门!”

弄不明白自己情绪的皇帝,把火都发在惠妃身上。

惠妃磕头。

瑟瑟发抖地请罪,诚惶诚恐地谢恩。

猫着腰一直后退到门口,才卑躬屈膝地转身出殿。

离开辰乾殿她就吐了口气,直起了腰杆,惶恐胆怯一扫而空。

好样的啊,我的小晚晚,看陛下那样子,你是真帮他批阅奏折了!

不愧是我李朝英看上的姐妹,就是这么争气!

暂且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你自己努力吧。

惠妃神清气爽迎着寒风走回崇阿(ē)宫,关起门“反省”。正好她不喜欢与人交际,这段日子因为伤势大好,又即将出宫领兵,登门前来套近乎的嫔妃络绎不绝。

这下好了,受罚闭门反省,省得老有人来打扰她。

惠妃开心了,皇帝依旧在郁闷。

“曹滨,扶朕去躺着。”

他又觉得头晕了。

乍闻绯晚彻底不眠且哭晕的牵念,看到她写看朱成碧的惊怒,以及听说惠妃打了她的气愤,对假龙袍的介意,对言官上书的厌烦,对后宫里总有奸细作祟的恼火,以及寝食不安的烦躁,伤势未愈的虚弱……

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思绪凌乱,胸口发闷。

“陛下您慢点儿,慢点儿……”

被曹滨小心翼翼搀扶到龙床上躺了,皇帝挥手让他退下。

却又在曹滨即将退出内殿的时候,忽然开口叮嘱。

“叫人去宫正司看看,惠妃出手重不重。”

“是,奴才亲自去。要是昭娘娘情况不妙,就赶紧请太医。”

曹滨试探完了,没听见皇帝说不行,于是便知道了分寸。

他让两个可靠的徒弟守在内殿里,自己匆匆去了宫正司。

绯晚正躺在牢房的床上,闭目休息。

要说这牢房本来是没有床的,绯晚来了,它就有了。

厚厚的软垫,柔软的锦褥,簇新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棉被,让绯晚昨晚睡得很踏实。

至于说哭了一宿,还晕倒了两次?

那不过是看守过来巡视了,她就起来做个样子,看守走了再回去床上接着睡。

反正看守接了凤鸣宫的叮嘱,接了曹公公的私下暗示,还有香宜给的厚厚的封红,睁眼闭眼,绯晚怎么做样子,她们就怎么往上报。

早起香宜要请太医,她们就给请。太医来了,说昭娘娘情况不好,她们就更加精心照料着,并尽职尽责把情况“如实”报到御前,免得担责。

你好我好大家好,谁也别得罪。做好表面功夫,拿着实打实的银子,皆大欢喜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