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3 / 3)

那年梅岭的大雪。

相比于琅琊阁静寂无声的哀悼,梁帝萧歆的伤痛显然要外露许多,噩耗入宫的当时便痛哭了一场,病体转沉到不能上朝,却还要坚持召见内阁首辅与礼部尚书,当面传下隆重治丧的诏令。

萧平章在朝野间风评极佳,有嗣王的位份,又是殉国而亡,即便没有萧歆这道谕旨,阁臣们也无人胆敢轻忽。迎丧的仪仗两日后便出了金陵,西郊的王陵也立时开始破土点穴。随后而来的年关除了祭祀仪典以外,一应宴饮都因为皇帝的病体与哀思而停办,宫城中蔓延而出的沉重气氛几乎笼罩了整个帝都。

正月末,京驿飞骑来报,长林世子的灵柩不日即将抵达金陵。荀白水生怕有什么疏漏,亲自去礼部复核了葬仪,又想着荀飞盏与萧平章交情不错,大概更能知道亡者的偏好,入宫请安时还特意绕到侄儿当值的前殿,叮嘱他抽空去王陵踏看,查漏补缺。

荀飞盏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吩咐,只应了一个“好”字,便再无他语,冷冷地转过头去。

荀白水立时紧皱双眉,胸中不由自主地腾起了一丝怒意。

对于长林世子的死讯,这位内阁首辅内心深处的感觉其实十分复杂。轻松暗喜固然有之,但惋惜感慨却也是有几分的,萧歆在御座上哭得坐也坐不稳的时候,他还曾经真心实意地陪着掉了一阵儿眼泪。即便抛开这些内心的想法不提,自北境战事起,他与内阁上下配合兵部忙前忙后,军资补给丝毫未出偏差,对于迎灵前的各种准备也是尽心竭力想要周全,自认为没有半分可被人指摘之处,怎么都不该面对侄儿的这副脸色。

“你拿着叔父我的一点陈年过错这还没完了是不是?”荀白水沉下脸,冷冷地哼了一声,“难不成在大统领的眼里,长林世子战死在前线,竟然也是我的罪过了?”

“如果叔父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那就当作是这样吧。飞盏现在什么都不敢查,也不敢问。我害怕自己知道得太多,便再也无法面对你。”

荀飞盏的眉宇间一片哀凉,语调清淡地说完了这句话,视线便已投向远处,眼底微红。

荀白水的心底终究藏着不敢与他坦言的隐秘,张了两次嘴,还是觉得少言为好,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继续赶往养居殿,向梁帝奏禀新到驿报及葬仪的安排。

萧歆的旧疾复发于半年前,之后又是东宫走水,又是金陵封城和北境战火,大事一波接着一波,哪里还能将养清爽。长林世子的丧讯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新的打击,已经躺了近一个月,夜间咳喘依然未消,面色十分灰败。听过荀白水的奏报后,他觉得安排得还算妥当,并未多说什么,点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