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吗?我夜秦亡国,皆是大梁重兵封境之过。你们再多辩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云大娘语调尖厉,冷笑了数声,“掌尊大人慧绝天下,自然会留下传令之人,此仇不报,我等夜凌子誓不罢休。”
黎骞之与林奚顾念旧情,一直在好言相劝,萧平章却对这些久远的夜秦旧事和偏执的复仇之念不感兴趣。倒是老堂主方才的话语,引发了他心中的一个疑团,独自靠着窗台思索了许久,问道:“老堂主,你刚才说……夜秦当年的疫症,幼童和少年最不易感?”
黎骞之颔首答道:“不仅是当年,京城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形。”
“既然如此,那么太子殿下还未到十二岁,又是被精心照管着,东宫上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是他第一个发病,这病势又从何而起呢?”
“宫里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发病?”黎骞之吃了一惊,“这倒真是奇怪了。不过没有当面诊断,老夫不好胡乱猜疑,也许该问问太医令大人……”
两人在这边说话,蒙浅雪觉得是个空暇,忙将怀中那本《上古拾遗》拿了出来,递给林奚,“你们需要的书总算被我给找着了,现在还不算太晚吧?”
“我们需要的……”林奚怔怔地接过书册,突然反应了过来,“呃……对对,正是我们等着要的,多谢蒙姐姐辛苦。”说罢为示郑重,当面将书册用手掌捋平整,认真地收入了袖袋之中。
萧平旌原本站在兄长和老堂主身边,闻听蒙浅雪说的话,忍不住转过头来,笑着向林奚挤了挤眼睛。
云大娘被押进房中后一直坐在林奚的脚下,低着头,领口微微敞着,锁骨边的文绣被领边和垂散的黑发所遮,若隐若现地只露了一小片枝叶出来。萧平旌将头转回去时,眼风无意识地从她白皙的脖颈间掠过,脑中突然闪起一道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攥住了兄长的手臂,面色雪白。
“怎么了?”萧平章惊讶地问道。
“难怪我和荀大哥全都觉得眼熟……我们只是没有想到是女人……”萧平旌语调颤抖,猛地冲到云大娘面前将她提了起来,“是太子殿下身边……东宫的一个女人,是不是?”
云大娘的唇边挂着血渍,仰首疯狂地笑了起来,“渭家兄弟一死,我就给她捎了信。在宫里清查文身最容易不过,所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会不顾一切下手的……二公子远在宫墙之外,现在才想起来,只怕是已经有些晚了吧?”
第四十二章 霜骨玄螭
自那日深夜走水之后,太子萧元时的燕寝之所便由长信后殿移至泰清殿。东宫苑内多植金桂红枫,四季中向来以秋景最盛,泰清殿西侧临湖,水岸边一溜儿的晚桂正是飘香之期,阵风拂过,门扇半开,空中气息甚是馥郁。
萧元时踩着软底绸鞋,绕着泰清殿内的整排朱红圆柱走了一圈儿,步履已非常平稳。荀皇后半张着手跟在后面,眼底一直含着泪光。
“母后您看,孩儿真的已经好了,午膳时吃了整整一碗饭呢。”萧元时回过头,在原地蹦跳了一下,“平旌哥哥昨天来看我,说我壮得可以去猎熊。母后,明年秋狩,孩儿可以跟着平旌哥哥去猎熊吗?”
荀皇后抬袖拭了拭眼角,将他搂进怀中,“只要我儿的身子能好,你想做什么都行……”
东宫的随侍人等皆候在旁侧,最左边一位掌事娘子因是多年前从正阳宫拨过来的,素有脸面,此时笑着上前道:“娘娘洪福,殿下今日胃口转好,力气也恢复了许多。不过太医说了,尚不能过于劳累。已经走了差不多有一顿饭的工夫,也该歇息片刻才是。”
这类的劝说荀皇后一向很听得进去,忙命左右铺整卧榻,放下帘子,给太子换了轻薄寝衣,让他上床小睡,自己守在一旁。
萧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