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里草木明?净,空气湿润,很是?舒适。晏元昭带着白羽绕过院里绿油油的菜田,推开篱笆门,照着记忆里的路线爬上东边的小土坡。
坡上是?一片甘棠树林,密密的树枝垂缀着手掌般大?小的鲜亮叶子,褚色的果实掩映其间。春来时花开如雪,香漫四野,美不胜收。晏元昭书房里挂的山棠图,就是?父亲绘的这里情?景。
两人穿过树林,白羽想?起来一事,“郎君,我看您吃了不少太傅的野苋菜,不要紧的吧?您的胃和长公?主的一样,吃不了粗东西的。”
“自?然不要紧,我哪有那么娇贵。”晏元昭道。
林子渐疏,绕过几棵低矮白杨,一座小土丘映入眼帘。
这是?琴师玉溪的坟。
白羽从布兜里拿过供果,仔仔细细摆在坟前,又取出一叠黄白纸钱与香烛,晏元昭用火折子依次点上三炷香,细长的烟篆蜿蜒升空,慢慢地?散入云气里。
玉溪出身士族秦家,他痴迷音律,不肯读书入仕,很早就切断了和家族的来往,易名周游四方,临老与好友卢涯相携归隐比邻而居,死后没有入家族墓地?,选择长眠于夷山。
他与晏翊钧有师生之谊,晏元昭每登夷山,都会代父祭祀。
燃完香,再?烧纸钱。红亮的焰舌小口吞噬着纸衣,须臾就吐完烧透了的黑烬。
土丘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衣冠冢,冢旁的木碑上写着冢主的姓名“秦微”。
这就是?卢太傅口中的阿微了。
秦微是?故丞相秦祈的女儿,她同晏翊钧一样,少时敏而好琴,登夷山找玉溪这位远房亲戚求教琴技,先晏翊钧一步,做了他师姐。
晏元昭没有见过秦微,但听?父亲说过她多舛的命途。
秦祈在泰康年间独揽大?权,犯下?勾结外族、贪污受贿等多项重罪,被腰斩于市,家中男赐死,女没为官妓。秦微年未满二十就因父祸入了教坊司,习自?玉溪的一手好琴音从此成了取悦达官显贵的工具。
四年后,秦微被恩赦放籍从良,可?她却在此时被心?上人辜负,万念俱灰下?投了水。
她的尸骨一直没找到,秦家有能?力的远亲不愿管她的事,最后还是?晏翊钧与两位先生为她办了招魂葬,在夷山上立了衣冠冢。
晏元昭走到冢前,看向白羽。白羽心?领神会,又从布兜里掏出一些供物与纸钱,在冢前摆好烧化。
他家主子善心?,每回也顺手给这位薄命的秦娘子撒冥币。
东西烧完,白羽收拾好站起来,忽然看到晏元昭神色难看地?捂着嘴,忙问:“郎君,您怎么了?”
晏元昭没答话,疾步走了几步,远离两座坟茔。白羽跟着跑过去,就见晏元昭扶住一棵杨树,弯腰吐了出来。
白羽哎唷一声,急忙递了帕子,“就是?那个野苋菜闹的!郎君您可?别逞能?了。”
晏元昭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拿手帕擦干净自?己,“太傅心?意,岂能?辜负。”
他皱眉看了看秽物,让白羽覆土盖住。两人沿坡向下?找到一处小溪,晏元昭用溪水漱口净面后,才?回到太傅的茅斋。
到了下?午,小童儿拿出晏元昭送的棋具,卢太傅养精蓄锐,和他用玉棋子杀了一盘,晏元昭不幸惨败。
老人愉悦不已?,“元昭,你棋艺不仅没进步,还退步了,嗯?”
晏元昭无奈承认,“晚辈平时下?得少,荒疏了。”
“琴呢,也不怎么弹了?”
“不弹了。”
晏元昭说完,也觉不好意思,低头用白玉般的手将两色青白棋子敛入盒里。
太傅摇摇头,“可?惜了。以前我天天听?玉溪弹琴,听?得都腻了,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