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轻掩门,挽了?手?出去。

翻过东面的?小山坡,入目便是开到荼蘼的?棠树林。一树树的小白花压得枝条弯了?腰,点点绿意缀在雪海之中,香风过处,涤尽山前万古尘。

“原来这就是母亲说起的?棠梨花海......”

“是,你曾在我书房中见到的?棠梨山景图,画的?就是这里。”

踩着湿润的?泥土,两人沿着香径,拂去花枝,找到秦微的衣冠冢。

土丘前生了?一茬嫩绿的?春草,好似一片绿绒绒的?地衣。明亮的草色包裹着坟冢,减去了?几分凄凉意。

晏元昭低声道:“我给秦娘子烧了那么?多回纸钱,从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称呼她一声丈母。”

“缘分天?定,便是如此。”阿棠笑道,“我要谢谢你,我好几年都回不了?林州一趟,没法给我阿娘扫墓,她在下头的?香火全指望你呢。”

“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在冢前燃上细香,并?排跪下,给秦微磕了?三个头。

阿棠道:“阿娘,我知?道你是谁啦。哎,这话不对,我一直知?道你是谁,只是不知?道你在生我之前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人,你好像也一直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我,是因为秦微和我熟悉的?你太不一样了?吗?”

“我现在还在努力适应你的?身?份,沈执柔老是来骚扰我,我都把他赶跑了?,才不承认他是我阿爹。你年轻时候的?眼光可真差,怎么?就选了?他,不选陆先生呢。陆先生问了?我许多关于你的?事,我都拣好听话和他说,你拿着烧火棍揍我,还有?和隔壁大婶对骂这些事情,我都没告诉他,我怕他接受不了?,他把你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呢,上回我说你打水洗衣,烧火做饭,他愣了?好一阵......”

阿棠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话,晏元昭听啊听,听啊听,死去的?梨茸出现了?两回,连公?主府这个月的?新?菜式都被她抖出来了?,也还没轮到他出场。

他咳了?一声,阿棠说得?正起兴,没在意。过了?一会儿,他又咳了?一声。

阿棠于是另起一头,“阿娘,有?件最重要的?事,我还没告诉你。我有?夫君啦,你早我许多年就认识他,他在襁褓里的?时候,你抱过他,你和他的?父母还是好朋友,起码和他的?父亲是。长公?主不肯承认你是她朋友,但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我想她其实也很惦记你,我和陆先生聊起你的?时候,长公?主都要找些理由在旁听着......”

晏元昭幽幽叹口气,她就这么?把他一笔带过去了?。

阿棠余光瞥见他的?脸色,心里暗笑,她要讲晏元昭,那得?单独和阿娘讲,才不会让他听见。

半炷香后,她把晏元昭支去了?棠树林。

晏元昭足足等了?三炷香的?功夫,才见到阿棠蹁跹着步子?过来。

他的?心情曼妙起来,阿棠分给他的?时间?,是其他人加起来的?三倍还多。

“说了?这么?久,不嫌累么??”他若无其事道。

“不累!”阿棠爽声回答,拉上他衣袖,“我忽然?想起来,我阿娘和我说起这片林子?的?时候,提过她曾把一坛女儿酒埋在东头第一棵树下,后来却忘了?取,咱们去找找!”

说干就干,晏元昭寻来铁锹,两人围着树刨开一圈土,花了?小半个时辰,竟真的?找到了?一坛重重红封的?酒。

两人不由惊喜万分。

晏元昭擦去壶身?上的?土,“算算年头,最少也有?三十年了?。”

阿棠启了?封,深闻一口,“好香。”

晏元昭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温声提醒,“回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