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扬州时带着蓁蓁这事儿,他先前其实根本没考虑过,毕竟他去扬州是为公事,带着她无甚用处。
不过此刻……
方才侧间里她坐在成堆的账目旁专心核算的模样,连同这阵子积聚的好奇骤然浮上心间,谢长离觑着她眉眼,忽而开口问道:“说起来,你这阵子易容改装,遮遮掩掩的是在折腾什么?”
蓁蓁扒拉面条的筷箸微顿,下意识去看他的神情。
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她胆子大了些,便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方才主君也瞧见了,妾身是在核对账目,做些给商户勾覆的事,从中赚些银钱。”见谢长离微微皱眉,忙解释道:“主君别误会。妾身蒙收留照拂,能在这里安稳过日子,已是万分感激的了,只不过……”
“缺银钱?”
“倒不是缺银钱,主君待妾身宽厚,崔嬷嬷又极周到妥帖,这儿什么都不缺。只是家父家母远在边地,耿六叔又特地来京城照应我,他们的用度总不能也都劳烦主君。何况妾身闲着也是闲着,将心思扑在勾覆上不但能解闷,也免得……”
蓁蓁说到这里,适时垂眸咬唇。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妾身看着家人受苦却无能为力,总得寻些事情做,才能排遣心中愁苦。”
“还望主君宽容,不要怪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里浮起了忐忑不安。
谢长离的神情竟自稍露柔和。
久经淬炼之后,对于这世间的大多数事情,他都能做到漠然待之,狱中刑讯审问时,也能凭着鹰鹫般的目光洞察犯人深藏的心意,以狠厉手段逼出实情。但在这座云光院里,面对安静温柔的落难少女,他无意用这些手段。
哪怕她垂眸咬唇时,有意掩饰真实心思的伎俩颇为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