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力大如牛的龙虎营队正粗喘着气,“老子叫吴大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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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台上,甄英武与季正青将这奇兵突袭尽数看在眼中。
直到场下十支队伍都打完了,各自分出胜负,胜者列队往点将台下来领赏,俩人都还耷拉着脸。
“左厢分人偷袭的档口,咱正听都督说话呢。”甄英武终于回过味儿来,忒不甘心地嘀咕。“都督就是见着了,才岔开话儿,故意说要赌!”
季正青心道,你脸臭什么臭,你就赌了只破扳指。
老子输了五匹好马呢,我说甚了?
方才拢共有十队人下场夺旗,到最后都打得急赤白脸,再精神的纸甲也扛不住这样折腾,五百来人往点将台下一跪,放眼望去灰扑扑一片。
季正青远远看见蓬头垢面的吕迟,本就不大欣赏他,如今相见更是肉疼,牙根直痒痒。
“夺旗胜队,每人赏钱六两。”
“队正领兵有功,另赏白银三两,熟牛皮三张。”
话音落下,各队齐声谢赏,这就要走了,侍从官却又出言道:“代州大都督令”
“五场左厢守军,燕水口领兵队正、操阵法者,上点将台回话!”
燕水口人听到这话,齐刷刷“嗬”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接连转头去看吕迟身边的秦无疾。
秦无疾这时候可不再是漂漂亮亮的“投军木兰”,脸颊左一块右一块蹭着土灰石屑,与身边人们没什么不同。
他仍单膝跪地,闻言抬头往点将台上看去,正对上大帅旗下,身着银麟铁铠,肩披枣红斗篷的高大身影。
秦无疾神色沉静如常,跟在不情不愿的吕迟身后,与他一道往楼梯上走。
赵阜远远看着一前一后上点将台的两人,咂咂舌头,少时书未白读,隐隐从秦无疾那消瘦的背影中品出“宠辱不惊”四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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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疾现下确实没什么受宠若惊的功夫。
他迈上台阶,拢共六十六步,步步都在看着吕迟,总觉得他的小队正这几步路走得很是僵硬。
秦无疾知道他不喜欢点将台上这群人,少年天真烂漫的时候,在他们身上吃了许多委屈,就跟只记仇的狗儿似的,蛮不讲理地想同他们保持距离。
然而如今吕迟却始终先他两三步站在前头。他肩膀正对着秦无疾的胸口,上台阶的时候、跪下行礼的时候,始终是个半挡的姿势。
于是将那些盯着秦无疾额头黥印的、各具心思的目光,替他分担了整整一半。
而剩下一半,试探的、犹疑的、惊异的、审视的眼光,皆利剑似的往秦无疾身上扎。
就算满面尘土,也能看出跪在面前的少年有副难得的君子相,再加上额头“刺配代州”四个方字,聪明人一眼就能猜出他是谁。
果不其然,代州侍从官从一旁唱名,口中明明白白道出“秦无疾”三个字来。
唯独甄英武这样的老实人毫不遮掩,瞪着眼睛大呼小叫:“秦贼家中那小儿,真往这儿来了!竟还活着呢!”
崔闲闻言静静看向秦无疾,只见他消瘦的两腮动了动,并未出声反驳,两眼黑洞洞的,看不出喜怒深浅。
反倒吕迟抬头了,眯起眼睛盯向面前口无遮拦的赫麾大将军。
关朔嗓音厚重:“甄将军。”
甄英武这才不说话了,私心里仍啧啧称奇。
传闻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前相国公子,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活过一整年,着实是稀罕……他们燕水口今年还遭了叩关呢?
可不只是叩关。
季正青和江瓦心里门清。连那九死一生的错肩谷人家都扛过来了,这是气运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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