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一会儿,谁都看出吕迟不好相与,只要对上他那对琉璃眼,心肝便忍不住抖三抖,偷偷往后撤步。

形势逆转不过几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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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春乃是神铠营郎将,论品阶还不够登上点将台,麾下校尉跟着他,自然也没个好位置,抻着脖子远远观望者,眉头紧锁:“方才那真是吕迟么?何时有的这身手……”

单春神色淡漠,个头高,看得比他清楚些:“至少不是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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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鼎瞧出麾下怯意,对吕迟恨得牙根子痒痒。

方才这破阵法分明叫他撬开个口子,结果这小儿往人前一来,他力气算是白使了。

吴大鼎咬着牙,腮帮子鼓出两块硬肉。

……但换句话来说,只要折了这绿眼小儿,剩下这群卒子便是丢了脑袋的苍蝇,不足为惧。

“莫管劳什子旗!”吴大鼎高喝到,“弟兄们,先把这绿眼儿给我擒了!谁拿了人,我赏他三斤羊肉!”

前排燕水口卒子满头热汗,忙里偷闲,大声跟吕迟喊话:“队正,人家发悬赏呢!”

“肉我赏不起么?”吕迟高笑着,“燕水口二队听好了!好好护着你们队正,待今日事了,咱在后腰铺请全羊宴!”

“好嘞!”

“队正这话可记好了!”

“莫伤我全羊宴!”

左厢燕水口山坡上,阵势逐渐发生了变化,龙虎营密密麻麻往半山坡包拢,不再盯着坡顶的大帐旗,反倒欲将吕迟包围在其中。

吕迟并不恋战,且战且退,燕水口将士急速接应,将他护入阵中得以脱身。

待龙虎营摸不着人,想重新往坡上冲,吕迟又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路掷刀伤人。龙虎营便又分出人来逮他。

如此反复三四次。

这哪儿是夺旗,分明就是在夺人呢。

然而最叫人意外的并非此处。

从点将台高处俯瞰,左厢坡下的局面瞬息万变,然而再怎么变化,那锥状的军阵竟仍具其形,蓑衣似的撑开,被吕迟调动着左右逡巡,将坡顶的旗帜牢牢护在最中心,风雨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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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台上,诸将军与都尉彼此对视。

“王祁阳不错。”忻州都尉季正青点评道,“新兵练得如此,不容易。”

神铠营中郎荣子盛负手而立,开口道:“此阵不似王祁阳所操。”

关朔身边乃是位中年武将,官拜雁门军赫麾将军,姓甄名英武,骁勇善战,但为人大大咧咧,说起话来不过脑子:“不是他还是谁?难不成是吕迟那小儿?”

是他先提了吕迟,别人才跟上这个话头。

有位将军开口:“小孩长大了,一天一个样儿,没准就让王祁阳教出来了。”

荣子盛闻言冷笑了一声。

那将军正对着他,将他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隐隐有点挂不住。

这话多少是说给关朔听的。

大家都知道关大都督私心里对吕迟有多惦念,也知道底下这军阵不可能是那疯小孩儿的手笔。当着关朔的面夸夸他,只言片语,不过是个奉承罢了。

不论这小孩是不是个混了血缘的小杂种,他都是吕怀南生前唯一的小徒弟,当半个儿子养的。关朔怎可能不顾他。

只要是脑子转的快的人,此时都在等关朔的反应。

然而关朔却并未表态,环视身边诸人,突然道:“闲着也是无趣,列位可愿与我打个赌?”

崔闲顺着他的意思缓和道:“都督想赌什么?”

“自然是赌胜负。”

“那我跟。”甄英武咧着大嘴笑,“照我看自然是龙虎营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