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救回来的小奴隶不认主,性情蛮横至极,不服管教,不过关了几日,竟然敢拎着铁索跟关军大打出手,活生生将一名狱卒的额角砸了个大窟窿,险些把头盖骨都砸漏了。
军狱岂是纵人性子的地方?
单春听说消息,百忙之中抽空往军狱去了一趟。
营房里,受重伤的狱卒仍不省人事,刑房中,吕迟已叫人好好收拾了一顿,看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
小孩一身嶙峋瘦骨,胸前二十道鞭痕,道道带着血肉。
吕迟见他来了,猖狂地笑了一声,低头吐了口唾沫,口中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单春十九岁入雁门关,二十二岁入神铠营,与戎索人搏命数年,多少在马背上听过几句这样的腔调。
单春眉头紧锁:“要想活命,便莫再讲戎索话。这是大忌。”
吕迟从小到大叫多少人恐吓过,又挨了多少打,何曾弯过骨头,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又用戎索语骂了几句极难听的脏话。
单春也不惯着他,反手一掌扇在他脸上,好险将人槽牙都打掉了。
“我说了。”单春冷冷俯视他,“管好你的嘴。”
“在戎索,老爷们没有这么打架的,只有娘们儿才扇人巴掌。”吕迟低低笑了一声,舌尖绕在溢满铁腥气的口腔里,似是为了让他听懂,这才换了中原话。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等我把我的弓拿回来……”吕迟缓了好半天才扭正了脑袋,眼底攒着翠色的冷光,一张口便是鲜血流淌。
“你们谁打了我,老子就要了谁的命。”
……
吕迟的耐性在这几日之中已经耗了个精光。他被锁在黑压压的军狱里,一边默默想着吕怀南,一边恶狠狠地骂他。
就不该听信他胡说八道,那死瘸子最会骗小孩儿了。
就算他没犯痨病,活生生的,叫吕迟一路扛到了这地界,不也得叫人当孙子打?
瞧瞧他现在吧,手上脖子上叮铃咣啷挂着这么些铁链子,栓狗都没这么栓的。
中原哪里好?又有谁还惦记着他回来呢?
……图什么呢?
吕怀南。你这个疯子。
你图什么呢?
“我叫他们还节杖给我,他们不还。还说我撒谎。”吕迟抱着膝盖往麻草堆里靠着,絮絮叨叨的,在跟死人告状,“雪途弓也叫他们抢走了。真不是东西。”
“死瘸子……你也不是东西。怎么死了还坑人啊?”
浑身血迹的小孩满脸不高兴,慢吞吞地埋怨着给不了回应的人。埋怨他满口谎话,埋怨他死得太过轻易。
他倒是自在,两腿一蹬,轻飘飘地就闭了眼。
可如今又剩下吕迟自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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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康元年,关城,燕水口驻军营房。
“你还敢来往我跟前凑呢?”
吕迟眼神像刀子往单春身上刮。“当初没把你脑袋瓜子射穿,今天是想还命来了?”
“杀我?”单春只是不大爱说话,却绝不是个好容忍的性情,右手虚虚扶着刀柄,“就你现在这样子?”
两人久久对视,各不相让,眼神都快搓出火星子来了。直到秦无疾打开房门,打断两人斗鸡似的对峙。
吕迟见到来人,浑身的杀意竟往里收了收,把被子一裹,跟个蚕蛹似的墩在炕上。
门外有燕水口的别奏一路找过来,隔着房门问道:“神铠营单春郎将可在此么?王校尉不知郎将过来,叫我迎您过去!”
“身上无正事。”单春转过身,“这就走了。”
他往外走,与秦无疾擦身而过,眼角余光瞥见那枚方方正正的黥印。
单春顿住脚步,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