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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神铠营与先锋营而言,这亦是孤注一掷的杀招。
眼下是最危急的情形,前有轻骑,后有重骑,两方包夹,只有奋力一搏方有活路,一时不察恐怕就是全军覆没。
但从好的一面说,至少他们已然从束手无策的旁观者,变成了深深扎进戎索人内部的腹中之蛇,将这头恶狼牢牢钉在了原地。
吕迟此行的任务是阻拦援军,为中军攻克龙脊关拖延时间,倘若拦路失败,龙脊关上万中军的性命都堪危。
他再怎么叛逆,入伍这些年,也学会了什么叫做军令如山,更不想身处龙脊关的人有任何闪失。
此计虽险,却已是吕迟事到如今能想出的唯一解法。
……之后是胜是败,就要拿命去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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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今日,才算得是先锋营与神铠营第一次同仇敌忾。
蛇蟠阵中,两营将士不分彼此,听从同一套军令调配,箭矢随着巨蛇盘桓的方向向外挥洒,犹如铁花迸溅,飞溅入戎索轻骑阵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戎索轻骑叫蛇蟠阵杀得一片哗然,终于停下狂奔的脚步。
石荆山南,风雪骤起。
远处的峡谷中回荡着风声,如狼嚎,如恸哭。
吕迟皱紧眉头,胸口倏忽感到一阵不安。
戎索战阵深处,传来草原长角的嗡鸣,那角声绵延不绝,夹杂在嘈杂风雪之中,像在呼应天地鬼神。
角声之下,铁声渐起,戎索军阵如洪流分道。
随着雪雾磅礴而起,那方金铜为杆的山鹰旗帜愈来愈近了。
为首的将领风驰电掣从战阵中脱出,身穿铁甲,外裹兽袍,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体型娇小的战马上,山峦一般踏雪而来!
他身后是无数戎索骑兵紧密相随,犹如一张铺展百尺的斗篷,长长垂坠在他壮硕的肩膀之后。
以他为首,戎索整军若长刀,若利剑,直冲巨蛇而去,欲斩七寸!
“舍利吐利!鹰神在上!”
将领双臂大震,托举手中长柄宽刀,声如洪钟,叫阵的气势比起甄大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此一人,便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
“杀光中原人!一个不留!”
他的出现,犹如巨石重重压在河东将士心口。
“是阿跋西。”
“舍利吐利阿跋西!”
吕迟槽牙一紧,声音从齿缝中钻出来,化作唇边一团细雾:“他娘的……”
“终于把他逼出来了!”
“两营听令!就地变阵!”
吕迟一夹马腹,从蛇蟠阵中脱身出来。
“燕翼包抄!准备迎敌!”
与此同时,单春也从战阵中脱身而出,两人双马并行,直直迎上敌人前锋。
两人不曾留给对方眼神,只是牢牢盯着面前山峦似的强敌,齐齐拉开弓弦,数箭并发,直冲舍利吐利阿跋西头颅而去。
鹰头将军的名号,就是戎索人的主心骨今日之困局,唯独杀将可解!
雪开始下大了。
冷风扑面而来,雪絮堆满了眼睫,吹得人眼睛酸痛难言。
吕迟走了个神,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秦无疾来。
记得那天吕迟说了酸话,说希望他活得比自己长久,姓秦的心思重,听了这句话反应可算不上多好,那神色甚至是带着点儿恨意的,耷拉着嘴角,黑漆漆的眼睛晕着一点光,朦朦胧胧的,像是水面映着星子。
【别说了。】秦无疾哑着嗓子,碰了碰他的脸。
【不想听这些。】
吕迟努力眨了眨眼睛,又将面上的风布一把扯下来,直直叫风雪迎面吹着,不再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