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犯了蠢,一意孤行往雪原深出走,怕不是早就活活冻死在什么地方,硬生生叫风吹成了冰坨子。
真是那样也好。
大可汗料事如神,不战而胜。
等到天气暖和了,中原人的尸体烂得差不多,正好充作万物复苏的养料,足够养活一片水草丰美的牧原……这样一来,那些凛冬被驱逐出草原的部族,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谁知这群人疯魔至此,不作养料,活着追过来了!
“放山鹰!向阿跋西将军求援!”
守城的戎索将领听闻消息,当即发号施令:“趁他们休整,点兵五千,出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回报的雀头认得单春麾下旗帜,回话时嗓子都发抖了:“可城外来的是、来的是神铠营!”
“神铠营又怎么了?”
将领头脑清楚,居高临下看着雀头。
“你可知为了拦住他们北上,这个冬天可汗驱逐了多少部族离开草原?”
“他们想从凉城过来,一路上兵马折损少说要有四成,能活着走到这儿已经是命大了,还能有多少力气冲关?身后还剩多少粮草撑着?龙脊关驻军两万,各个吃饱喝足,我怕他做什么?”
“中原人惯会故弄玄虚,别被那名头唬住了。”戎索将领嗤笑。
“除非真是什么天神下凡,否则什么狗屁神铠营,在我部铁蹄之下,就是一滩草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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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将军!”
斥候翻身下马,大步进了营帐。
“龙脊关出兵!正冲驻地而来!”
单春接连三日开弓,手上的冻疮未愈,齐齐流着脓血,听说来敌,手指动了动。
副将正埋头给他手裹伤布,忍不住提醒他:“将军,弟兄们已经不眠不休打了三天的仗,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荣大将军若知神铠营擅自冒险,咱兄弟怕不是得一起脱层皮!”
单春叫他说中了心思,抿抿嘴唇,将伤痕累累的手握了握,站起身往营帐外走,口中简短道:“且战且退。”
三日屠戮,俘获的粮草和军械,正源源不断往中军驻地运送。
眼下粮草还没撤完,得先把人往别处引一引。
单春此番出来招摇过市,杀人杀得凶残,一方面是大军粮仓见了底,确实亟需补给,另一方面也是挡在大军面前作个靶子,引诱龙脊关中的北蛮子出城追击,给背后虎视眈眈的中军创造冲关的机会,速战速决。
之前吕迟便在小黑城给关朔做过诱饵。
如今这苦工也轮到单春来当了。
单春伤痕累累,然而胯/下的皂云却精力充沛,卯足了劲儿狂奔,四蹄叠叠都要跑出残影来。
神铠营以绵延不绝的抛射牵制敌人兵马,把出关追击的戎索人溜得怒火中烧。
戎索人能看出敌人疲惫,不敢与自己拉近距离,晓得眼前有可乘之机,于是拼命追着咬神铠营的屁股,可撵了半天却硬是撵不上趟儿,心中的震惊简直要破开胸膛。
人且不提……大宛马素来畏寒,不可能横穿雪原毫发无伤,这马匹是从何处偷来的?!
戎索人回过神,惊觉已经沿着冻河追出太远,终于想要勒马,却被另一伙人挡住了去路。
拦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半路从翠城杀出来的先锋营。
吕迟被秦无疾捆在被窝里关了好几天,灌药灌得看见药盏就想吐,使出浑身解数把病养得七七八八。
如今他不咳嗽了,手中的弓就拉得稳若磐石。
吕迟动动肩膀,只顾着挽弓搭箭,聚精会神半晌没说话,眼珠子亮得骇人。
战斗间隙,身边将士看到吕迟如此神色,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一时都不敢跟他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