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疾往吕迟嘴里塞了块儿粟米饼子：“吃你的饭。”

单春却是真不管自家主将胡作非为，只是默默看着秦无疾给吕迟塞干粮。

荣子盛是什么人物，早听说过很多军中流传的八卦，眼神往他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很多话都放在心里了，面上不显。

荣子盛和吕迟闹够了，说的话便正经起来。

和秦无疾与吕迟一样，荣子盛眼下最关心的事情也是粮草。

他胆子大，地位也高，能说出口的话比李肃生要多一些，且并不甚乐观：“半个月。”

荣子盛敲敲筷子：“如果半个月时间，茅承望手里的粮食送不过来，咱处境就危险了。”

吕迟心里烦他，认真问话也像在抬杠：“有多危险？”

荣子盛歪了歪头，看着吕迟：“你觉得这世上最残忍的，处理尸体的法子是什么？”

吕迟就着秦无疾的手啃了口粟米饼子，想都没想，琉璃似的眼睛与荣子盛对视：“你说筑京观啊？”

京，乃是隆起的山丘；观，则是高耸的阙楼。

筑京观的意思就写在字面上。

大战之后，中原人有时会故意不把敌人下葬，转而将他们的尸体堆成高高的山丘，陈列在道路旁、城墙下，以达到警告和威慑的目的。

秦无疾当初把守应安，曾下令悬尸城墙不留生人，说白了就算是筑京观的一种。

其实戎索人也有类似的习俗，不过他们喜欢把敌人的尸体剖一剖、掏一掏，分门别类打理起来，不挂那囫囵个儿的肉架子，只挂上心肝脾肺肾。

直到草原苍鹰降落，啄得满地血腥。

这足够残忍了吧？□□子盛却摇头：“不是。你再猜猜。”

吕迟猜不着了，求助于秦无疾，发现他正深深皱着眉头。

“供粮三日，杂以人脯。”秦无疾看向荣子盛，眼神凝重，更将声音压得很低，“最残忍的处置，是把人尸充作军粮。”

荣子盛又敲敲筷子：“这次说对了。”

吕迟眉毛挑起来了。“吃人肉啊？”

“你们别觉得这是什么新鲜事。”荣子盛指指自己的眼睛。“本将军亲眼见过的。”

“我听你胡吹。”吕迟道，“什么时候的事，我听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是因为河东军不干这种事。”

“北周末年连绵灾荒，民间都有人相食，更何况军中。”荣子盛语气冷淡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人不仅吃人，还吃出了一套章法来，年纪小的皮肉绵软，叫和骨烂；豆蔻少年的筋骨匀停，叫不羡羊……”

单春默不作声地放下了手中的肉块。

“当初都督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一路受到百姓爱戴，到现在都深得民心，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明令禁止人人相食，更不许麾下兵马为了吃肉而杀人。”

“但人饿到了份上，有些事禁止不住。”

“我手里有些消息，但很多不能说，现在能跟你们透的只有一句话。”

荣子盛神色漠然，开口道：“鹿州的粮不够。”

桌上三人默不作声，像是身子一沉，不约而同地坠到了寒潭之中。

“更何况你们中军还做了那个东西……”

荣子盛话中所指，竟然是马被子。

几日观察下来，马被子的作用超出许多人想象。

军队在野外安营扎寨，战马曝露在雪原中，倚靠在一起取暖，身子骨弱的马匹叫破皮料裹得毛茸茸，顶风扛雪不在话下，不仅暖和了自己，也暖和了身边依偎着的同伴。

行军多日，马匹损耗比预估要少了足足三成。

郑扈通算完数字，手都发抖，知道自己这下子彻底要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