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什么开不了弓?”吕迟嚷嚷起来了,“我开弓我也把他当瓜瓢子打!”
秦无疾向关朔恭敬行了礼,而后将题麟刀收入鞘中,提袖擦着汗,摸过来找水喝。
关朔则独立在院中,动动手腕,目光落在吕迟身上。
“过来。”大都督开口道。
吕迟二郎腿放下来了,嘴唇动了动,小声嘀咕:“……我不。”
秦无疾听见他嘟囔什么,一手接过侍从递上的水瓢,一手轻轻拍他后脑勺:“听话。”
吕迟这才起身来了。
秦无疾仰头饮水,余光察觉徐濯的眼神,于是擦擦嘴侧目道:“徐将军。”
“你喝你的。”
徐濯眼神很复杂,语气也很微妙:“就是佩服,觉得你训狗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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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朔目视吕迟一步步走过来,神色严肃。
“只依托弓弩,不精刀枪,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想想你与阿什特秘然那一战,要引以为戒。”
“……我知道。”
吕迟方才嘟嘟囔囔不乐意,也就为着听秦无疾哄一句罢了,关大都督愿意拨冗亲自指导俩小辈儿,是人家心善,该抓的机会还是要抓住。
吕迟动动脖颈,在关朔面前站定了,呼吸渐渐沉着下来。
关朔问道:“倘若重面旧敌,深陷敌阵,囊中箭空,应当如何?”
“还能如何?”
少年人舔舔嘴唇,眈眈视人,眼中暴涨出野兽似的光彩。
“拔刀。”吕迟轻声答道:“生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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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西去草场的斥候回报:
破河平原烈火已然尽灭。
大火焚烧数日,东西涂炭四百五十里,南北八十余里,火灰过处,鸟雀不入,五畜尽绝,更无人迹。
代州大都督关朔回应:“此乃出兵之机。”
此后又四日,河东战前大祭,宰割牺牲无数,觥筹交错,以酬军士。
又两日。河东都督府承接天命,虎符合一,金令册出,河东大军兵分五路,关朔领中军、荣子盛领北军、张善屏陈宗石领西军、茅承望领南军,周奉领东军,骑兵步卒,能战者共计十万兵马,皆于同日开拔。
五路大军,远隔数百里江山紫土,朝各自战场进发。
凉城、赤州、太原、朔州、云州,西北五座城池,于同一日、同一时辰扬起军旗。
车马滚滚,去路茫茫。
十万征人在晨光照耀中踏铁而出,雷鸣般的马蹄足足三日不绝,碾压冻土,绞碎了初冬凌冽狂啸的朔风。
【作者有话说】
来啦!
217 途中
◎你要时时刻刻觉得不足够。◎
河东人早就知道, 破河平原那场大火烧得格外厉害。
可人到了黄虎山外,亲眼看到几百里草场化作一片焦土,不免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和战事带来的死伤不同, 烈火带给草原的是彻底的死寂。
天上泛着荒凉的灰白色, 地下草木焚尽, 不带一寸青绿。
余烬覆盖荒原, 像是破败褴褛的寿衣, 铺陈百里, 勉强遮蔽起亡者黧黑的、一望无际的尸身。
裸露在焦草之外的土块,是大地的骸骨,彻底被火烧得松散,马蹄轻轻踩过便化作齑粉。
这片土地已经不再呼吸了。
中军刚刚离开水草丰美的广戴湖平原, 就走进这样萧条的景象中, 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些。
这件事说到底,是秦中郎将的手笔。
在这地界扎营几日,中军好多将士甚至不大敢跟秦无疾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