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孩子又想着：可总不能老使唤人家。

人家秦校尉招谁惹谁了？老是给咱吕校尉当个篦头丫鬟，威严何在？

朱宣暗自打定主意，从今天开始，咱得没事儿偷着练练，要把梳马毛的功夫捡起来了！

“天星。”秦无疾唤自己的副尉，“空不出手……取我银冠来。”

这银冠是从代州都督府额外赏赐下来的。

物赏一人一份。赏给秦无疾的是顶小银冠，给吕迟的是件巴掌长的镶玉匕首，各有各的金贵。

纪天星愣了愣，没想到这俩人关系好到发冠都要交替着戴。他从屋里来回一趟，手里拎着秦校尉仅有的一只小银冠，又眼睁睁看着他将小冠戴在吕迟的鸡窝脑袋上。

于是在赵阜、石光、路申三人前来领职的时候，吕迟便是打扮最威风的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眉如弯月，目似碧玉，更有银冠与蹀躞带交相辉映，熠熠生光。

“吕校尉好神气！”

路申也是实诚人，就算在卢九江身上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穿戴，上下打量他的银銙和银冠，衷心赞叹。

纪天星此时正与朱宣分立门厅两旁。他闻言，余光看见吕迟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再看他身边云淡风轻的秦无疾，终于明白过来：

秦校尉就是想看他出风头，这是把吕校尉当孩子宠呢。

吕迟得意够了：“提拔你们做别奏，这事儿应当都知道了。我俩各自两个别奏，石光路申跟着我，赵阜跟着秦无疾。”

吕迟顿了顿，又道：“还差一个，就从朔州来挑。”

……倘若孙哈蟆还在，这位置便铁定是给他留的。

几人心里对此都有数。只可惜好兄弟已下九泉，锦囊染血，生死相隔，这遗憾便是谁都无力填补。

“遵吕校尉令。”赵阜抱拳，又抬头，“……都是自家兄弟，我们听安排。”

石光嘴最笨，闻言也点头道：“都行。”

吕迟太久没看见他这傻样，闻言突然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在场诸人都笑了，彼此对视，比起振威校尉和他们的三个别奏，更像几个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秦无疾提醒他们：“起来说话。”

三人齐声应是，心中感慨，不约而同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尤其是路申。他看准吕迟和秦无疾有本事，下定决心跟他们站到一边，却没想到两人短短几十天能有如此作为，在隘口和关城之间，硬是开辟出另一条去处。

来前，他听闻朔州收复，陛下龙心大悦，颁布诏令要重设朔州军，更要在河东道增设太原军，今后要连同雁门军共同归属于关朔麾下。

谁都知道，如今能入朔州，便是有天大的前途。

路申暗自握紧拳头，两眼含着明亮的光彩，头一次对将来有了如此期待。

--

当日午时过后，秦无疾与吕迟出了州府，带着副尉与别奏往城东军营去清点兵马。

赵阜看他神色倦倦，催马上前几步：“你还好么？”

他说完这四个字，自己先笑了，语气也更恭敬了些：“……秦校尉。”

“早前习惯了随意说话，放到现在倒显得不恭敬了，校尉莫怪。”

“不碍事。”秦无疾回应，“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用了好药，现下已无碍。”

“可不是么。”吕迟目视前方，随口接话，“都快将金疮药当皂粉使了。”

赵阜等人又是惊讶。

燕水口伤药虽供得上，但毕竟是个山沟沟里的隘口，药粉供得紧紧巴巴，有时还要靠张医官牵头，医官们自己采药煎药，方能挤出些闲余。

这朔州城不愧是个好去处，真真豪横，连伤药都当皂粉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