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了,深冬还发着病呢,他受不得……”秦无疾死死盯着狱房外,长发披散,锁链狂挣,几乎显得疯癫,“……你审我!”
秦无疾浑身战栗,淌出一身冷汗。
燕水口深夜的风将门帘刮得上下颠簸,一下下拍着土墙。
他炕边放着两日未曾动过的粟粥,经过闷热的白天蒸烤着,已然渗出点馊气来。
秦无疾睁开眼,靠在炕边,耳中回荡着铁锁拖行的惊魂声响,一时分不清生死,也不敢再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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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迟又往秦无疾屋里来了一趟。碗里的水没动过,粟米粥也一口没少。
他捏捏手心里攥着的那撮茶叶,心想:方才那顿笤帚疙瘩算是白挨了。
吕迟明白了。
秦无疾这是病好了,也想开了,彻底想开了。怕是要绝食去修仙。
吕迟轻轻咳嗽一声:“炕上那呆子,你理理我。听张老头说你读过书,想必是有大学问的,你可曾听过一个故事?”
秦无疾不搭理他,吕迟便盘腿往他炕上挤,自顾自地讲:“说,古时候,某州某县,有个小娘子名叫嫦娥。”
“她家丈夫出去打仗,留娘子一人独守空房,她心情不爽快,便不吃不喝,整日坐在床上发呆。”
“后来小娘子饿极了,忍不下去,下了床四处地找吃食,结果家中半粒米都没剩,只剩一粒金灿灿的药丸子。她一仰头将药丸吞下肚。谁知道……!”
吕迟突然伸手去拍秦无疾的大腿,好脆的一声,像是在学关城里的说书先生摔过板石。
“她且没反应过来,便有一阵狂风吹过,眨眼间飞上了月亮!”
故事编得颠三倒四,谁能听懂他讲什么?屋子里静悄悄的。
“你能听懂这层深意么?”吕迟挺诚恳地看着他,“嫦家娘子能飞上天,是因为家里有仙药供她吃,不是靠饿的。”
秦无疾仍没有反应,不知是否在嫌他聒噪。
吕迟定定看他一会儿:“不是求仙。那就是求死。”
吕迟靠在土墙上:“为什么不想活了?”
“还不说话?”
“不说拉倒。”吕迟的好脾气有限,已经被他磋磨光了,一使劲儿便从炕上翻身下来,顺手将沉甸甸的粥碗抱走,“浪费粮食。”
秦无疾睁着那双了无生机的眼睛,像是入了定。
当天入了夜,秦无疾仍在枯坐,却听到门头一阵窸窣动静。门帘外钻进个黑黢黢一个身影,顶着鸡窝头脑袋,猛虎扑食般朝秦无疾压了过来。
秦无疾愣了愣,未等反应便被人拿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倒栽在硬邦邦的炕上。
秦无疾终于出声了,哑着嗓子叫他:“吕迟?”
吕迟没说话,将甚么暖烘烘的东西扔到他脑袋上,扭着人左右一裹,猛地将他扛上肩膀。秦无疾被罩着脑袋,吃力地挣了挣:“你做什么!”
吕迟仍没说话。
秦无疾被他扛着颠簸几步,豁然感受到冷风。他在黑暗中越过了墙,淌过了河,朝着高处一路颠簸,荒林中的树木枝桠一阵阵打着他的脑袋,秦无疾被蒙着头,叫了好几声“吕迟”,又叫他“队正”,都没得到回应。
吕迟在山路上跑了好一阵子,看看头顶被树木遮盖住的月色,将他扔下肩膀,长长喘了口气。他额头上出了一层淋漓热汗,其实怪累的,幸亏藏在漆黑夜林中看不见:“他娘的,瞧着瘦,一身骨头架子忒沉!”
他将红袄从秦无疾头上揭下来,裹回自己身上,抬腿踢了他一脚:“不扛你了,走。”
秦无疾被他一脚踢得生疼,眉头紧锁:“……去哪儿?”
“要你帮我忙。”吕迟看他不动,伸手将他拽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