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发丝就要打起架来, 也不顺滑了, 偏要你死我活地炸成一团乱毛。
戎索人在草原上奔驰,受狂风侵袭,马背颠簸,不论男女都扎着麻花辫, 而非像中原人一样扎发髻, 兴许就是出于这个缘由。
更有豪奢者,一颗脑袋上要叮铃咣啷坠二三十个辫子,穿无数金银玉珠,沉得恨不得能当个链锤抡起来。
吕迟受草原习俗影响, 也觉得扎辫子更方便。
只可惜军有军规, 雁门关管得宽, 不允许关兵做异族穿戴。
譬如戎索男子自小佩戴耳环, 有保佑平安的意思,更是身份的象征, 风俗与中原迥异。
而身处雁门关内外的中原男子,不仅没人带耳饰, 倘若被发现耳中有环孔, 还会被抓捕起来, 当作探子受到细细的盘问。
扎辫子也是同理。
戎索人自然没好心到给掳来的奴隶佩戴耳环保佑平安, 吕迟双耳之中没有环孔,却有一头天生的卷毛。
中原人不论身份高低,就算街边的乞丐也深信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打心眼里将戎索血脉、尤其是昧勒视为劣等。
吕迟在这方面吃过苦头,不想再找麻烦,只能将辫子解了,学着中原人梳发髻,梳又梳不好,便自暴自弃,任由头发乱着。
吕迟头一回跟秦无疾解释这些,听语气便知道他对中原人的臭讲究已经不满多时。
秦无疾安静地听,手上动作不停,等到水擦得差不多全干,吕迟粗硬的黑发变得蓬松,在秦无疾手指上蜿蜒地、不自知地缠绕着。
吕迟拽住自己的发梢,赞叹一声:“还挺好摸嘿……”
张医官没好气地打断他:“洗个头用了我整整半颗皂子,麻布也能洗成绸缎!”
吕迟仰着头看身后的秦无疾,幸灾乐祸:“老头儿嫌你费皂子呢。”
他这一仰头,蔓卷的长发蹭在秦无疾下腹,像乌云,像山脉连绵地滑动,热腾腾摩挲着,像是讨人欢心的小动物。
秦无疾脸色如常,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在场两个人光顾着吵嘴,无人发觉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