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看程旸吃得利索，也跟着楚王一起笑。

那些黝黑的、皱得枣核似的粗糙的脸，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楚王后来跟他说过一句话：“苦日子过久了，脸上没肉撑着，谁长得都差不多。”

程旸当时不大认可，又提了个觉得极有说服力的例子：“都说美人在骨，就是瘦了、黑了，骨气又怎会一样？三弟那样的容颜，难道也会沧桑若此？”

楚王听完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此事也不了了之。

程旸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些琐事忘得干净，如今偶然回忆起来，却发现记忆中的人突然活生生摆到了眼前来。

一个叠一个。变成十个、百个、成千上万个……都是如出一辙的苦难与辛酸。

他停顿过久，身边的余柏提醒他：“二殿下。”

程旸回过神，突然低了低眉毛，抬头望着面前骨瘦如柴的人海：“不多说了。”

“本王只允一件事。”

“自要入了中原境地，诸位都能吃得饱饭。”

方才他说了一大堆文邹邹的话，下面的人其实都没听分明，只是似懂非懂地应和着，却唯独听懂了这一句，激动得难以言表，于是山呼圣德，如潮如海朝他跪拜下去。

程旸方才还好好的，如今却突然感到有些羞愧，于是草草结束了发言，转头离开。

他握着缰绳，途径关朔身边，于是听到山呼海啸中，传来这位年至不惑的大将军低沉的声音。

“程旸。”关朔叫他的名字，“记住今日所思所想。太//祖当年便没白疼你。”

关朔并没有叫他殿下。程旸想着。

或许他和自已一样回忆起很多事……现在，是那个曾教导他刀法的关师傅在同自己说话了。

62 血仇

◎夏日，敌袭。◎

交换俘虏的过程异常顺利。

关军一路严加防备, 提防着戎索搞偷袭，可这群铁奴子此番却出乎意料的老实。

纵观关军与戎索打交道的历史，这份平宁称得上十分难得。

然而当时的程旸并没有想到, 短暂的平宁犹如酷暑骤雨, 来得快去得更快。

就在和平交换俘虏二十余天之后, 戎索突然发难, 自云州集结数万兵马南下桑干河, 向雁门关张开血盆大口, 利齿狠狠刺入大齐西北防线的要塞咽喉。

雁门关军与戎索对峙数年，了解对面的阴晴不定的性子，知道他们早晚会反咬一口，却没料想来得这么快、杀性这么重。

各隘口求援的传令官手持羽箭, 接二连三冲进关城, 大声疾呼：

“马兰口起狼烟！”

“北楼口、团城口起狼烟！”

“大石口、小石口向关城求援！”

“胡道口……六千敌军来犯！”

程旸愕然：“多少？”

传令官脸色发白，也是不敢置信，艰涩重复道：“六千……至少六千！”

关朔座下武将各自变了脸色。

跟身边人相比，关朔大马金刀坐在上首, 依旧看不出喜怒：“传令岚、忻二州军府支援代州, 另派个人去蔚州, 叫郑留守在州城, 不可擅动。”

“壮武将军陈宗石、张善屏，各领兵马三千, 援东隘各口。骠骑将军周奉，领五千人援盘道梁。”

“以上三军除本部外, 各领龙虎营盾兵三百, 神铠营骑兵三百。”

关朔一边施令, 一边起身道：“取我甲来！”

崔闲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有阻拦之意：“都督。”

关朔又看向甄英武：“英武领中军留在关城，听长史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