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骏明白他的意思。

“送了礼,记个名号,我和云彩就回。”

花大苗点点头。

院子里有匆匆脚步声渐近,他摆出个笑脸,“云彩,路上慢着些。”

孔云彩乖巧地点点头。

三人同行出了巷子。

孔云彩和花骏上了骡板车后架,“爹,灶上有便利的饭。您别就吃白米粥。”

花大苗哎一下,双手背在身后。

天光微熹,瞧着今日是个晴天。

这路上没雨,一个时辰就能到县里。

花大苗估算了时辰,儿子背光而坐,侧脸是他寻常的冷淡,当爹的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一次,“骏儿,听爹的,送了礼就好。其他的就....”

‘忍忍’两字刚到嘴边,他想到昨日梦中妻子的温柔笑容,再说不出口。

劝人忍,真是天大的罪孽。

当年他要是强硬些,不老劝着妻子忍让,妻子或许还活着呢吧?

他话说一半,花骏等他后文,孔云彩也疑惑地察觉出丈夫和公爹这份诡异的沉默。

一联想,昨夜花骏提起婆母在县里族中的日子不好过。

公爹这般叮嘱,难道是怕他们也受苛待?

“爹,放心!我和花骏就送这几匹缎子,给寿星拜个小辈礼。席面不开就请辞。”

“哎,这样也好。”

花大苗欣慰地点点头。

他退开一步,骡架把式一甩长鞭,很快小夫妻两个在他目送下,一点点从大道上远了。

儿子像往常一样,留一个背影。

花大苗看了半晌,正欲抬脚移开,却见另一侧的儿媳妇突然回头看过来。

距离远了,面目有些瞧不真切,却能看到她伸长一只手臂朝着他的方向用力地挥了挥,临了还做了一个‘快回去’的手势。

应是扯了扯旁侧的人,然后花大苗便看见自己儿子回头了。

朝阳初起,儿子的身影糅在一团明黄中,紧接着他举起了手臂,来回挥舞几下。

许是阳光刺眼,花大苗眼眶有些发酸。

原本忐忑的心,突然就落定了。

有儿媳妇相守,县里那群人说了什么,骏儿必然再不会如当年一般失控杀人吧。

街巷早起开摊子的人家瞧着这一家子前后,笑容带起一团白雾,“花掌柜,儿子和儿媳妇这是出远门?”

花大苗便坐在他摊位上,点了一碗甜水豆花,“就去县里走个亲戚,不远。”

小两口年轻脚步欢实,快了晌午就能回来,晚了,下晌也就到家了。

店家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端了东西上桌。

此时只有两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花大苗有一下没一下地应和几句,一顿朝食下肚,竟然比往常多费了些时候。

起身给铜板,一抬眼,正好瞧了巷子口有个俏生的姑娘盯着他。

认出这是邻家王家二女,花大苗客气地笑笑,“二女,来给你爷打豆花吃?”

王二女盯人被发现,口中喏喏,转身往家中跑去。

猛地拍上门,捂着一颗砰砰跳的心脏,大喘气。

直等气息平顺了,她才往正屋去。

“奶。”

她叫唤一声。

王老婆子刚起身,一头白发蘸过头油,梳得平顺,一丝乱发都没有,正在小长凳上对镜束抹额。

她也不回头,斜着眼风看向镜子里的孙女,“怎么?今儿知道规矩了?”

王二女抿抿嘴,不敢抬头看人。

在家中是有小辈晨起给长辈请安的规矩。

这院中最长的人自然就是爷和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