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吗?澄澄还在呢!”
直至听到女人的哭声,互殴的父子才终于消停。夏濯先甩开手站起来,用手背擦嘴角的血。两边都伤得不轻,尹帆更重一点,他没动两下手就被拉开,肋骨少说断了三根,打架的狠劲儿下去,疼得都直不起身。
于茜雅冲过去坐在地上抱他,一边抖一边打120,满眼都是丈夫,对斗殴的另一方没有一点儿心思。夏濯胸膛剧烈起伏,眼角还红着,低头看过去,发现尹帆在被妻子抱起来的时候就找回理智,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远处卧室里是女孩压抑的哭声。
她们都在哭。又在哭。
他没有波动地看了一会儿这对夫妻。女人看起来有一点像夏漪。不是脸,是感觉。柔弱温和,也时刻带着笑,但比她年长。他刻毒而冰冷地想,夏漪被她老公丢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她还在上学呢。然而这种审视没过多久就变成自我厌恶。
她们大概没夏漪和他那么可怜。可她们并不是始作俑者。
他学了很多知识,论金钱财富、社会地位,都远远超过这个没用的男人。可在这对母女面前,他永远是恶人。
肋骨骨折三根,医院里尹帆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夏濯没付医药费,面无表情等着,在旁边打开电脑拉表格写邮件。他来这做调研,补课和见他们是顺便,还有工作没做完,晚上六点得回去开会。
他和这座小城市格格不入。
医生检查判断的过程中,于茜雅在旁边悄悄看他,他注意到视线,转头看过去。
夏濯气场本就冷淡锋利,脸上挂彩后带上几分戾气,看着更不好接近了。女人胆怯地后缩,而后才轻声问:“你不看看医生吗?”
他在等尹帆的伤情检测报告,方便划分责任认定。打人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人要是敢讹钱就直接收集证据打官司拖到他死。
反正他不愁找工作。
“我没受伤。”他平和地问,“有事吗?”
“…呃,不…”女人显然很少跟他这种人对话,磕磕巴巴地,“你要是忙,就先走吧。你爸…尹帆他活该,你走就是了。”
他发自内心感到费解。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想了快十年也没想明白,“你女儿现在十四了,你不怕吗?”
于茜雅疲倦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很眼熟。
他忽然战栗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位中年女性才带着那种疲倦的笑轻声说:“很难的。”
她还想说什么,来给他举例子,但想了很久,却发现讲出来似乎就没那么难。最难的永远是说不出口的那些细节,她无法确切描述那些难处。
“…人总会变的。”
她喃喃解释,像在自我说服。
既视感忽而涌上。
夏濯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突兀站了起来。他在于茜雅说出更多解释之前打断她,关机保存,合上电脑,又一次逃跑了。
这一次,他知道数年前的自己为什么会跑了。
……
晚上回去时,夏漪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还是那样,黑发厚重散开,侧脸盈润圆钝,神色恹恹,裹着一张薄薄的被子,注意力不在播放剧目的电视,而在别的地方。一听到他回家的声音,就高兴地转头对他笑。
他又一阵头皮发麻,穿着外套和鞋,迫不及待冲过去一下抱住夏漪,把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他可能有点皮肤饥渴症,只要和夏漪在一起就牢牢贴着她,痴迷地一直闻她的味道,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埋进胸前狂热地吸她的乳头,像吃奶。夏漪习惯了。可今天他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