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自然是罪,而她罪有应得。

在她不长不短,半数以上时间被孩子吞噬的人生中,这种愚蠢的罪与罚反复出现。

她从不同情或可怜自己。

因为人生已经如此。

毕竟对她而言,人生总是如此。

可有时候那些十分短暂的须臾

她会挣脱钝感的束缚,扯下自愿佩戴的枷锁,破开模糊朦胧的水面。

她会觉得,这种人生任谁都不该承受。

她会想要丢弃一切。

她宁愿走向另一条荆棘路。

这只是某些短暂的须臾、对如今人生绝望产生的联想,实际并不意味丢弃一切的勇气,也不代表她能即刻接受另一条荆棘路。

……然而同样地,这种联想能够埋下一颗种子。

任由儿子为左手无名指套上钻戒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先去洗个脸,小濯。”

她的孩子神情灰败,避开视线,掉下不知第几颗泪珠的刹那,夏漪轻声说了第二句话。

“妈妈会陪你午睡的。”

眼角仍缀着细碎水珠,眨眼间传来细微湿润的凉意。

她有些空茫、有些失措地笑了。

她说:“我们先好好考试,小濯。”

18

新高考四选二的科目是赋分制,最终得分并不是卷面分数,而是按排名等级划分区间赋分,卷面难易程度对最终分数影响不大。假设题目难度非常高,全省最高分只有60分,那按赋分制这位六十分的同学就是100分。或者如果难度很低,前15%最低是99分,那这位九十九分的同学大概只能赋86分。总之排名因素影响比较大。

夏濯生物还行,他不偏科,只要不缺考迟到,发挥再失误也能排在A级。午睡之后夏漪怕他静不下心,找不好状态,让他出门冷静一下,他坐在楼下花坛对着笔记发了半小时呆。

直到遇上谭跃,借着给对方押题的机会,他才终于看了一会儿书。

这场考试还是正常发挥。

出考场时谭跃正好和他并排,在他旁边和余覃覃打电话,听意思今晚是不想回家,要约见面。挂了电话男生满脸兴奋,亢奋溢于言表,直接打开网约车软件定位,结果前面排了足足几十号人,只能悲哀蹲在考点旁边树根底下躲太阳等车。俩人都是体育生体型,一块蹲着看起来特像小混混,路过不少学生家长都侧目。

谭跃也对他侧目:“你怎么还在这?”

夏濯:“不敢回去。”

谭跃:“你谁。我的妈宝朋友呢?”

夏濯:“他紧张。”

谭跃:“我看阿姨脾气挺好啊,你怕啥,她能打你吗?”

夏濯表情阴暗:“我自己都想打自己。”

他到底对他妈做什么了…

“算了别提了,考得咋样啊?我看网上答案出了一批,要不你估估分?”谭跃决定不谈这个,把手机递过去,“数学,你看看最后一道题?”

考试结束之前绝不能对答案,老师们千叮咛万嘱咐,夏濯这两天压根没拿手机,就怕影响状态。他成功被转移注意,低垂视线,看到那个一长串分母根号套根号的答案愣了一下,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有点奇怪的表情。拿起对方的手机往前翻,重点看过最后两道选择和填空,然后才开始一道一道对照题目和答案,前后翻了十几遍。

“……草……不是吧……”谭跃看出来了,大声嚷嚷,“你他妈数学真满分啊?!这都行?!”

这次侧目的学生家长更多了,还有蹲在学校门口采访的记者听见,眼冒金光想来找素材。他拔腿就跑,谭跃手机被他拿着,也跟着他跑,一边跑还一边吐槽:“就让人家采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