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很模糊,又因为时间久远,遗怜记得不甚清楚,于是疑惑道:“嗯?什么海棠花?”
两个人心意不相通就是这样,他耿耿于怀的,她早八百年就不放在心上。往事再难回首,再怎么追问也没有意义,霍引渔终于释怀一笑:“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他三缄其口,遗怜自然也不会盘根问底。她抬头看天,发现元暮江下值的时候快要到了,就主动提出要留霍引渔吃饭。
这么简单的逐客令,霍引渔哪里会听不懂。他识趣地起身告辞,况遗怜送他到门口,又叫秋白拿一把新油伞出来:“雪大难行,你们主仆一路当心。”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是很真诚的,不像以前那么公事公办。霍引渔这才发现,况遗怜好像变了许多。眉眼柔和了,说话时也不大噎堵人,看人的眼光虽还是难掩挑剔,但眼中的神采,已少了凌厉,多了平和。
就像一枝挺立多年的翠竹,却在一夕之间,突然爬满凌霄花藤一样。既让人感觉意外,仔细想想,又好像是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理中事而已。
她的这些变化,不知她那个继子在中间出了多少力。霍引渔不免萌生艳羡,他酸溜溜地问况遗怜:“元小五现在出息了,你的日子,也好受多了吧?”
读了半辈子书,出了半辈子名,最后却让一个无才无能的年轻人后来居上,霍引渔心里憋的那一口傲气,况遗怜一直都懂。所以,不管他说出什么样的挖苦话,她也不会当回事。
她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要为自己而活,而不要成为闲言碎语的奴隶。旁人尽管看扁她,尽管将她和元暮江的关系说得不堪入目,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日子就像穿鞋,是好是坏,脚说了才算,眼睛和嘴都没有评判权。
遗怜依旧淡笑着送客:“那就借霍衙内吉言了,元小五能一直这么出息,我也能沾光过两天安稳日子。”
“况遗怜,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霍引渔反悔道。
遗怜却属实没有跟他周旋的耐心了,只把头转向门口。大雪纷飞,也有一些落到她眼睑眉梢之上,她的话,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洒脱:“霍引渔,我真心感谢你给我送东西来。可感谢归感谢,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生活。我很好,元暮江很好,希望你也好。”
“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她温言提醒道。
这一场雪,断断续续又下了半旬。雪停以后,又隔了十来天,汴京城才勉强寻得见春色。
随着时气一同变好的,还有朝局。
雪不下了,去年受灾那几个县的情况就会变好,也不会有更多的地方和百姓卷入这场政潮,天下太平了,国库也不用死命往外拨钱,剩下的银子,正好东拼西凑,把京官的欠俸补个几成。如此一来,朝里朝外总算能休养生息一阵了。
只要大臣们不作妖,韦太后一般也不会拿他们作伐子。改制一事,任重道远,风风火火闹了几个月,也不见有人再提。主要还是最上面的人革除积弊的决心不够,韦太后提改制,更多还是想淘换辅政班底,换下反对她的,任用追随她的,借此保证大权永不旁落。
至于她嘴上说的什么变祖宗之法,为国库增收,不过就是为她任人唯亲找个冠冕堂皇的遮羞布罢了。当权者信口胡言,不可听,更不可信呐。
一整个春日,大晟朝都没闹出新鲜事,唯一引人注目点的,还是冯翰林家。他那个庸庸碌碌的小儿子,真是一天也不消停。
娶了个罪奴作别宅妇,也不说安生些,生米都煮成熟饭好几年了,又要操办酒席,正式迎那外室入府。听说给的名分还不低,就比寿山伯爵府的姑娘矮一小头,算是平妻。
京中人心浮动,一日便将闲话传遍,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