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父亲少时对您说的那些话,再看看您如今的处境,什么也都明白了。琉璃碎,玉膏流,人活一世,哪有那么多的难得之物呢……年轻人贪欢,向来是没有长性的,我都不当真,您何必耿耿于怀?”
这些话,更像是从一个心死之人口中说出来的。蒋忆琼听后,越发觉得惊心,况遗怜才多大,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伤感的话?心灰意冷到这般田地,又如何还能指望她再嫁之后夫妻美满,琴瑟和鸣呢?
“遗怜,话不能这样说,你后半辈子的盼头,还有啊。你还有霍家,还有霍引渔,你看见家里堆的聘礼没有,那都是霍引渔诚心娶你的见证啊!你还有几十年的光阴没过,丈夫儿女,你还一样都没着落,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又漂亮又懂事,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霍家,霍引渔,遗怜也不作指望了。阿罗被烫以后,她就隐约感觉,她和霍引渔,最终可能还是劳燕分飞。她什么都想到了,但她不敢跟人说,只在心里忍着。
“前两日,霍引渔曾托人传信来,并未问我只言片语,只是向我讨要一种能治他女儿烫伤的药膏。甚至那信都不是他亲笔所书,是一个叫玉书的丫鬟,代写的。”遗怜抬眼看向母亲,泪汪汪道,“您就说可不可笑吧?”
这些事,原本不想说的,没有任何意义,霍引渔再怎样对她不好,家里不会有人替她出头,不会为她讨要公道。在况家所有人眼里,况遗怜这个姑奶奶,对家里最大的用处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长时间在家住着,不要厚着脸皮拖父兄的后腿,更不要玷污后宅女眷的名声,影响两个孩子日后谈婚论嫁。
就像陈珞无意中对琬姐儿说的那句话一样,“等你姑妈走了,我再打你”,言下之意,况遗怜迟早都是要走的,他们都希望她走,他们也不会过多的挽留。
蒋忆琼先还为元暮江的事义愤填膺,一旦主要人物换成霍引渔,她就变了说法:“姑爷到底年轻,疏忽些也是有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再说,男人就是这样粗枝大叶的,你父亲、你哥哥,都是这样过来的。等成亲以后,你好好跟仲明说一说,不就好了?”
你瞧,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前言不搭后语。
哪怕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等蒋忆琼也出去了,遗怜还是忍不住伏在床头,默默难过了好一会儿。太讽刺了。这一切的一切。
同样讽刺的事,汴京也有一件。
冯孟淮带着冯琦到黄家去赔礼道歉,原想着能缓和两家的关系,继续把亲家做下去,谁料反而引发出新的争吵,连退婚书都弄了出来。
挨的打还没好就要到黄家来负荆请罪,冯孟淮掉了半颗牙,连奉承话都说不利索,光顾着漏风去了。霍夫人脾气大,说什么也不肯给黄启平和廖文美低头服软,冯琦今天算是替母赔罪来的。
宫里的旨意在那里摆着,黄家这回占了上风,也不好太不把韦太后放在眼里,廖夫人依旧客客气气接待了冯孟淮父子。渐渐地,其实她也看开了,对于这门亲事,已不像先前那样极力反对。
冯家好歹算是新贵,冯孟淮既是太后的心腹,又是官家的恩师,将来就算改朝换代,也一定不会吃亏到哪里去。听说霍夫人又会治家,在外放了不少印子钱,这样一个财能生财的人家,再怎么也不至于苛待媳妇。昔玉嫁过去,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银钱趁手,少不得比家里还自在。
黄家空有个伯爵府的名头,几代人消耗下来,私库早不比先前充盈。昔玉能嫁这么个人,也行,姑爷就算慵懦不济事,日后还可以调教。都说妻贤夫祸少,又说妇道无疆、贤惠助夫,想要浪子回头,就得花时间心力,慢慢扭转。
冯琦的长相,算得上讨喜。廖文美见女婿一表人才,心里的气先消了大半,借故还把人请进阁子里,跟昔玉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