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些腌臜话听进耳里,便跟着忍住怒火,没再说话。
他们母子的沉默自然又助长了九老太爷倚老卖老的气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骂咧咧,将近半盏茶的光阴。生等着他消了气,屋内才恢复肃静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都晓得今日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分家一事,说好听点是析产,说难听点不就是清算?这种算总账的日子,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有益于况遗怜母子的。
九老太爷依次把元家紧要的田地铺面以及按年的收入宣读一遍,基本与况遗怜先前打听的大差不差。元家能有多少祖业传下来,众人心里都有数。
大房一家因为常年在外行商,这些年于公账上少有往来,因而只象征性给了两间不瘟不火的铺面,又把京郊那几亩连年歉收的水田划出去,也就把元振献夫妻的嘴堵上了。
三房的情况要更差些。众所周知,元振文活着的时候,不仅没往家里进过一文钱,反而时时事事都要从公账上透支冒领,这些都是禁不起算盘珠子的烂账。一通细算下来,况遗怜母子不仅分不到多少东西,反而还因拖欠过巨,两下里一抵消,倒欠了公中五百贯钱。
若依着族里的意思,到底三房是孤儿寡母,所述欠款,倒也不必还了。只从况遗怜的陪嫁里挑那么一两件值钱的出来,均分给大房二房也就罢了。
要真这样分家,二房自然是占尽便宜。
正经论起来,元家这些年的确是靠元振业夫妇撑起来的,分房减口的时候,他们就算蛮横些,也在情理之中,况遗怜不至于气量狭小到锱铢必较。她总还想着,就让大房、二房拿大头,她跟元暮江两个人分他们瞧不上的残羹剩炙,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乐得清静,也未为不可。
谁知道二房竟把事情做得这样绝,一毛不拔就算了,竟还想着要扣遗怜的确嫁妆钱,简直贪得无厌。
遗怜突然起身抢白道:“敢问九老太爷,这样歹毒的法子,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九老太爷年事已高,不耐烦跟年轻媳妇夹缠,只阴恻恻瞟遗怜一眼,依旧自顾自往下说。他对女人,一贯都是这么个视若无睹的态度。
元暮江一直在继母身边候着,见九老太爷装听不见,索性走上前去,一把夺过账簿,又才恭敬道:“太叔公,恕晚辈失礼,您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有失公允。”
此话一出,一下就把九老太爷心里的气从五分激到了十分。他本就是赶鸭子上架,要不是元振献兄弟俩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请了他来主持公道,像分家这样不体面的事,他未必肯沾染。来了还要被几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孽障!孽障!你当我爱管闲事么!既嫌我处事不公,又巴心巴肝地请我作甚麽!”
九老太爷一说完,就着急忙慌地找他的龙头拐杖,小厮们上前去搀,反被踢得嗳哟叫唤。
这种大场合,没个正经长辈坐镇怎么行。元振献、元振业兄弟赶忙又去追,好不容易在堂屋门口把人拦下,九老太爷却啐了他们满脸:“以后就当我死了!”
这话颇有分量,唬得元振献兄弟两个立马跪下去,叩拜着请叔祖息怒。
九老太爷看他们这样恭敬,脚下的步子不禁就放慢了些。
偏这时候,况遗怜又开口了。
“今儿我在九老太爷跟前托大,说句不恭敬的话,还请老太爷细听。正好舅舅也在,一道听听,好歹给我和小五判一个公道。”
这声舅舅,喊得就是老太太娘家的弟弟。这人一辈子赋闲在家,没出过仕,因此特别热心肠,好管闲事。遗怜找他主持公道,倒是正中下怀。
九老太爷一听女人聒噪,脸色就不免阴沉,还是林家舅舅在一旁周旋,遗怜才有了当堂陈词的机会。
她把心中的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