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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沉有些出神地望着,在那片光华里挥剑生风的白漠原。
冷静,自如,风华正茂。
此刻他的背影出奇的可靠。
此刻他一招一式,都是杀招。
与人声熙攘的花楼里所展现的截然不同。所有线条都变得凌厉,锋利,不近人情,不带任何旖旎,是和她的剑如出一辙的在一名娼妓身上所罕见的,真正的野性。
可是与宋星沉这种邪魔外道不同。他的剑是名门正派的,是正直,威严,光明磊落的。
那才是武太师真正教给他的剑。
那个考核阵的光华是白色的,有时会浮起金丝,似是满意他的动作;有时闪现危险的红光,有些气急败坏似的游走着,大概是觉得这小子荒废了某些。
至于如何“荒废”,阵法与老头子都无从得知。
白漠原会喘着气停下来,思考片刻,然后重新挥开招式,一遍,两遍……翻找着记忆。
武太师早就死了,却以这样的方式执着地指点后人。
或许……不是或许。
那本来就是、本来才是,名为“白漠原”的少年应该长成的样子。
正直,磊落,行侠仗义,持剑卫道。
他应该站在光里,受众人敬仰。就像他养父曾经一样。
而不是被她压在身下。
被她拖着,躲藏到潮湿阴影里,一同腐败。
白漠原小心地在意她感受,却见魔女倒是跪得利落,甚至斟起了酒,自来熟地念念叨叨。
武老爷子,好久不见啊!
在下宋星沉。嗯,受您大恩,与您有仇的那个。
您可别气活了。
反正您一时半会也带不走我。
“赔您一个儿子……算不上将功抵过,怎么说也算借您的手给我养了……唔,我诚心诚意地,在此谢您。”
“头我就不磕了,不抢您儿子的活。他酒量太一般,今日我来了,一定让您泉下尽兴啊!”
白漠原听着,原本在一旁跪笔直的身体忽然抖了抖,忍不住不严肃地笑了。
“您这考核阵是越来越厉害了啊……从前只能没头没脑地困着人,如今都能指点迷津了。”
他愣了,投来讶异的目光。
武太师从来没有跟这个被宋星沉送来的继子,说过他们家和宋星沉的恩怨。
此刻她眉眼平静,自顾自饮着酒,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带点幽远的笑意。只正正望着墓碑,并不看他。
老爷子没跟你说过吧?
说到头,你叫我一声“师姐”都不为过呢。
……
“我没等到他教完所有剑技,就叛出了师门。”
她淡淡道。
“老爷子后来再不愿意收徒。我算是他的关门弟子……不,算不上吧,毕竟他不肯再认我。”
说完她扫了扫身边的家伙两眼,又嗤笑起来。
“教儿子不算教?真是的。果然老头子都爱耍赖。”
她望着墓碑喃喃。
“您说我是养不熟的一头狼。到头来,还是只会咬人而已。”
其实当年,魔女接到的命令是将武太师连同他的儿子一并斩杀。
养不熟的狼最终还是犹豫了。
杀儿子还是杀老子呢?
她沉吟半晌,再睁开血瞳时,坚定不移地提起了剑。
杀儿子。
而且要当着老头子的面,用最难忘的手法杀掉,但不能折辱。
虽死有节,也算是她一点报答吧。
毕竟留下年轻力壮的儿子,回到教主那里实在不好交代。编织谎言可比杀人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