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秋节近了, 夜市的街上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都是看灯的人, 杨柳跟青莺各提盏精巧的灯笼, 在走街贩卒吆喝的东市上边买边吃。去年耍猴戏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人卖艺,高高一摞粗陶碗顶在人头顶,吹火的人引得一声声惊呼, 火苗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小巷口,一个穿着青布褂的老翁靠在墙上,嘈杂的喧闹声掩盖了他嘴里发出的清脆鸟鸣。他沉浸在自己的声音里,青莺提着灯笼走到他身边了, 他才回过神屈起腿让路。

“这儿挺吵,不留心就注意不到你。”杨柳说,意思是他选错了地儿卖艺。

老翁平和地点头,抬手往巷子里指, 他家就在巷子里, “我也是来凑热闹的,晚上吃撑了睡不着。”

繁华的夜市上,灯火下的人在看热闹,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在看热闹里的人。铜板撒进铁盆里的声音哗啦响, 老翁朝灯火通明处看过去,瞥见脚边莹莹发亮的灯笼,清声提醒:“夜路难走, 把孩子抱起来,小心落了别人的手。”

程石闻言把手里拿的东西给杨柳, 屈膝把青莺背在背上, 朝后道了声谢, 一家三口隐入人群。

吃饱喝足再闲逛消食, 街道两边的高楼上传出悦耳的丝竹声,窗纸上印出曼妙的身影,没钱的闲汉蹲在关了门的商铺下痴迷观望。杨柳路过时察觉到在她身上擦过的粘腻视线,快走两步挽住程石是胳膊,说:“夜深了,我们也回去吧。”

县城繁华归繁华,繁华下的魑魅魍魉也不少。

回去的路上,喧闹渐渐远去,青莺在程石的背上睡着了,杨柳小声问:“你说那个模仿鸟叫的老汉是不是府衙里人?白天巡街,夜里乔装成探子抓坏人?”

“有可能。”程石赞同。

“你以前在街上跑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他?”

“没注意,没娶媳妇前我有门禁,夜里我出不了门。”程石嗤笑一声,“姜霸王怕我年少气盛火气旺,烧糊涂脑子管不住裤腰带,天黑了就不让我出门瞎溜达。”

杨柳听了翘起嘴角,“当姜霸王的儿媳妇可真有福气,娘真会教子。”

程石不服气,他自觉是个正经人,就是没人管束也不会流连花街柳巷,年少时一度为姜霸王不信任他的蛮横行为气得没胃口吃饭。

进了巷子,大多数人家已经灭了灯火睡下了,零星几家还有说话声,姜家的大门紧闭,里面说笑的动静不小。程石进了自家门问门房:“刘伯,我娘可睡下了?”

“回来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了,不知道睡没睡。”

“那落锁吧,我们不出门了,你也早点歇着。”

进门没有狗子欢天喜地的来迎接,入眼是空旷的练武场,杨柳顿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排去陌生感。她把手里的竹纹灯笼放在竹林外的石桌上,攥着程石的衣摆慢步往后院走。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她问。

“这儿不也是家。”

杨柳没回话,径直去小厨房打热水。她提热水进屋,程石给青莺脱了外裳放在床上,两人用湿帕子给她囫囵擦擦,放进床里侧由她睡。

“瞌睡真大,这都不醒。”程石摇头,“背去卖了都不用迷药。”

“洗了。”杨柳阖上窗子,巷子里房屋密集,夜风吹不进来,窗子一落下屋里就成了蒸笼。洗了个澡穿上衣裳又是一身的汗,开了门窗才好受一点。

“什么时候回去?县里太热了。”杨柳又问,她穿着肚兜短裤盘腿坐竹席上摇扇子打风,“中秋后回?”

“嗯,再忍几天,过了中秋我们就回。”

老爷子大寿后的第四天就是中秋,其间的几天,青莺天天被她奶带去武馆,把她扔去跟她小舅一起练功。青莺跟她小舅见面的次数少,但因着一起练武时惺惺相惜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