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他温文地笑,柔声道:“……是有公事要查。”
晏安宁愣了愣,但看他一身细布衣衫,通身再没有什么名贵的物件表明身份,倒像是个普通百姓似的,便猜出他口中的公事,大概是需要隐藏身份的。
“……我是不是误了您的事儿了?”
方才在马车上惊鸿一瞥,心中一时激荡,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匆匆到了他面前,也不知这样的行径落在有心人眼里,会不会牵累他的差事。
“不碍事。”他轻笑一声,悄无声息地握住她的手在掌心中捏了捏,问:“这些时日,可受了什么委屈?”
闻言,她喉咙微微一梗,一些不平事,似乎就要汹涌而出。
但她只是摇头:“我一切都好。有钱财傍身,又有您给的人,谁也欺负不了我。”
晏家的事,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她本就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办成的。如今他忽然来了江陵,于???她而言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似乎那浮浮沉沉的心也凭空得了些慰藉,但她仍旧无意让他被牵累进来。
大抵是一种杀鸡焉用宰牛刀的心理。
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带着些撒娇的味道,顾文堂便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等我这边的事办完,我便上门去拜会你父亲。到底是正经的长辈,我们定了亲,也该知会他一声,这是礼数。”想了想,他低声道了这一句,看向她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晏安宁笑着点头:“好,都随您。”
“……若是有什么事,便去五如巷北边第三间宅子寻我。”
似有些不放心,他又交代了一句,晏安宁都一一乖巧应下,末了神色间有些依依不舍地同他道别。
顾文堂静默地目送那婀娜的背影远去,登上了樟树下的马车。
待那马车走远,唇边才浮起一抹复杂意味。
受不受委屈,可不是看钱财多少,人力多少来评定的。无形伤人的刀,都是从身边人的手中露的利刃。
姑娘性子倔,打定了主意,便拼得浑身鲜血淋漓也不罢休,可他却无法坐视她遭受这般苦楚。
徐启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其身后,听见顾相爷淡淡地吩咐:“……漳城的事,早些发动吧,也没什么好等的。”
前者微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想起方才瞧见的那抹身影,又很快释然,躬身应是。
运筹帷幄如相爷,终也逃不过情关二字。
好在,他见得不下数次了,就已不觉为奇。
? 第 90 章
晏婉宁是伪才女的事,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 很快地传遍了江陵城。
从晏樊的书房出来, 晏婉宁的神色颇有些失魂落魄。
果真如她料想,从头到尾,爹爹只问了严琼兰对她的态度有没有转变, 拐着弯儿地试探严家的婚事有没有变数……
严家指望着晏家的财富从清流变为簪缨士族, 晏家又何尝不是想借着严家在江州府一带的官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到了这一刻, 晏婉宁才隐隐发现,原来爹爹对她的宠爱, 有很大程度上, 都是由姨娘辛辛苦苦为她寻觅的这一门亲事来维系的。
可她又能从这门亲事上得到什么呢?
严琼兰如今都敢对她这般冷言冷语, 严夫人日后又当如何待她?等她嫁过去, 她不过是严家众多儿媳中的一位, 要看婆母多少年的脸色?
想着想着, 她就不由红了眼睛在晏婉宁过往的十几年里,她何曾受过今日这般的委屈?如今不仅名声尽失,回到家中, 迎来的也只有爹爹冷肃的面孔,纵然没有过于苛责于她,却也没有半分的宽解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