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柳笑着摆摆手,又道:“我阿娘在熬姜汤了,她叫你再等会儿,喝碗姜汤再走。”
“不、不……”话还没说完,沈柳已?经进了门,范大垮下肩膀,眼睛里起?了热。
不多会儿,赵春梅就出来了,瓷碗里热气腾腾,姜丝切地细碎,一股子辛辣的香。
范大忙双手来接:“多、多谢婶子。”
赵春梅站在一边,等他喝完好收碗:“这有啥好谢的。”
北风卷着雪粉呼啸山野,热乎的姜汤灌进喉咙,身?上一下就暖和?了。
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被姜汤氤氲的热气熏的,范大觉得眼睛里起?了片雾,心口也跟着满满胀胀的。
待到汤碗见底,他双手还好碗,同人道了别。
牛车缓缓往家里返,范大深深瞧了一眼这青砖黛瓦的房舍,拍了拍黄牛肥硕的屁股:“走、走了。”
*
一直到酉时,大雪才将将停歇,可天风仍然狂啸,刮得门板子不住地震颤。
沈柳心里头?挂着人,绣一会儿帕子就忍不得叹一口气。
给崔家的被面快绣完了,剩下不多收针的活计,赵春梅自绣面间抬起?头?:“说是那?书塾里有寝房,真要雪厚封路,川儿住在那?儿也不打紧,乖儿别担心。”
今儿个风雪大,阿娘不叫小哥儿出去接人,可见不着顾昀川,他心里没着没落的,干啥都?使?不上劲儿。
一直到夜色沉沉,长空泼墨,顾昀川还是没有回家。
沈柳到吉婶家问过了,郑虎也没回来,怕是真的住在书塾里了。
吃过饭,沈柳洗漱好,早早上了床。
赵春梅知?道他怕冷,将铜壶灌得满满的,临睡前又给熬了一碗姜汤,发?发?汗,睡得才踏实。
伸手摸了摸小哥儿的床铺,赵春梅道:“若还是冷,就把炭烧起?来,但是得留窗,要么熏着。”
沈柳摇了摇头?:“阿娘我不冷。”
赵春梅看了小哥儿许久,张口闭口,却是欲言又止。
前些时日沈柳胃口不多好,还起?了低热,她心里是有计较的。
可是哥儿不好生养,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生不了娃儿,因此镇子上许多人家不愿意娶夫郎。
就是那?时常一块儿磨豆腐的宁哥儿,自小不缺吃穿,也是成亲小三?年才怀上的头?胎。
沈柳亏过身?子,成亲不过半载……
她根本不敢往出说,生怕叫本就内向的娃儿心里有负担。
前儿个沈柳起?了低热,赵春梅本想带他瞧郎中,顺道把把脉,可小哥儿不愿去,好在喝过姜汤,舒坦了不少,她才放下心。
赵春梅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柳的被子:“那?娘回屋了,有事儿了可得喊娘。”
沈柳点点头?,听话道:“好。”
木门轻轻合上,关住了漫天风雪,吹熄烛灯,屋子里黑黢黢的。
脚心抵着铜壶分外暖和?,可沈柳就是睡不着,这是他嫁进顾家,头?一回自己睡,伸手摸摸床铺,冰冰凉凉的。
是夜,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也不知?道啥时辰了,小哥儿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他紧闭着眼睛,好像沉在黑暗里,就是睡着了。
忽然,外头?起?了阵拍门声,不多大,却让他心口子猛地揪了起?来。
听了有一会儿,沈柳套上袄子下地,推开房门,薄冷的月光落在院子里,和?着皑皑白雪,一片明亮的银。
那?声音自大门外传过来,待听清了,沈柳再顾不上冷不冷,忙跑过去开门。
滑开门闩,木门打开一道小缝,风雪里,顾昀川正拄着杖子站在外头?。
风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