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点了点头,深吸了一气:“上回咱俩上书铺……你同我说那个周二爷想请你做先生。”

闻声,顾昀川皱了下?眉,他瞧着腿面上鼓鼓囊囊的布包,直觉这事?儿与他相干,心口不由地?颤了一下?。

沈柳见?人没说话?,抿了抿唇:“那会儿你说路上远、有心无力,我便想着,你平日里出远门都是坐牛车的。”

“我问?过阿娘,她说单买头牛就?得六七两银子,找认识的木匠打套车板,还要几?吊钱……我就?都攒起来了。”

小哥儿心里没底,头垂得很低很低,顾昀川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和那只他送的银钗,在幽微烛火里暗暗生光。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喉咙发?堵,心口酸胀。

他一直以为这小哥儿是个小钱眼子,有点儿银子就?母鸡护蛋似的护得紧紧的,却不想,这些?银子都是攒给他的。

指尖轻轻摩挲了下?骨节,那种难忍的酸涩情愫自心口一路往上升腾,到喉间、鼻口、眼底,快要让他无法自持。

他忙偏过头,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就?听一阵碎响,小哥儿将布包打开来,他轻声道:“这里头,有阿娘给的五两、你平日里写稿的润笔钱,今儿个买鸡蛋和帕子赚的铜板……我本来想着还得攒上半年,后?来宝妹知道了,非要把她攒的银子给我,我同她说好了,只当是借的。”

见?人久久不言语,沈柳心里忐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啊……”

顾昀川瞧了他许久,深深目光细致地?描摹,小哥儿清隽的侧脸,颤抖的眼睫……

他指尖起燥,将腿上的布包收好,放到了床边的矮桌上,哑声道:“平日里不舍得花银子,都是给相公攒起来了。”

沈柳抠了下?被角:“我吃穿都在家里,没不舍得……”

话?音还没落地?,顾昀川的大手蓦地?伸了过来,按在小哥儿纤细的后?颈上,紧接着男人的唇贴了过来,落在他的眉宇、耳侧。

沈柳怔了怔,小声唤他:“昀川。”

顾昀川温声应下?,身子往前倾,将沈柳贴压得密实。

骨节分明的大手包住小哥儿的后?脑勺,知道他害羞,实在来不及吹灯,便将被子蒙了上来,掀起一阵热风。

沈柳低低地呜咽:“话儿还没说完呢,你是咋想的呀?”

“明儿个再说。”

“我说的是正经事?,你咋老想干别的。”

“我干的也是正经事?。”

顾昀川沉沉呼出一息,他想他得做些?什么?,才能?让心口翻涌的热浪平息,让羞于言说的情愫找到出口。

*

翌日天阴,远空一片灰茫茫,再过几?天便要立冬了。

昨儿个又折腾到后?半宿,眼见?着天都快亮堂了,沈柳气得直哭,又千叮咛万嘱咐顾昀川,到了晨时可得叫他起,要么?天天做懒,像什么?样子。

可真等沈柳爬起床,早饭都已经做好了,顾昀川知道小哥儿要生气,打发?了顾知禧过去喊人。

沈柳睡得安稳,自被里睁开眼,就?瞧见?外?头天光大亮,脸色霎时红了个透。

好在里衣穿得好好的,他忙爬起来,披上褂子到灶房洗漱,正看见?灶炉上已经给他温好了水,直接用就?成?了。

他一面气哼哼地?跺脚,一面又心口熨帖。

早饭吃的白面馒头并冬瓜丸子汤,天冷下?来后?,炒菜盛出来就?凉,还得是汤汤水水热得久,放上一会儿也好吃。

清透的汤底漂着细密的油花,还冒着腾腾热气,白花花的手搓猪肉丸子浮在汤面上,冬瓜切成?均匀的薄片,像是沉在水底的玉璧,临出锅前撒了一把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