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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东升, 灶房里早早燃起了火, 赵春梅起来得早,想着郑家送了半筐子鸡蛋,她到地里摘上两把韭菜,今儿个早晨烫锅热粥, 蒸一笼馒头并一盘韭菜炒鸡蛋, 热乎乎的吃着也舒坦。
入秋后,夜里头露重, 菜地里湿漉漉的,赵春梅拎着筐子进家门时,天都不多亮堂。
家里孩子都还没起, 赵春梅也没催,昨儿个夜里吃得开怀,睡下得晚,里外?都没要?紧事?做,迟来起也不碍事?。
打开水缸盖子,赵春梅舀了瓢水,正打算把韭菜洗了,就听见脚步声传了过来,她抬起头,看见顾知禧揉着眼睛进了门。
赵春梅手下没停,边倒水边缓声道:“咋醒的这早?今儿吃馒头并韭菜炒蛋。”
顾知禧还没进门时,就闻见了谷物的清香,果然灶火已经?烧起来了,粥锅汤沸,蒸气升腾,噗噗打着锅盖,锅沿上冒着细白的汤沫。
柴火在火堆里劈劈啪啪作响,她瞧了一眼灶膛,顺手扔进去?几?块干柴,用钩子扒拉两下,让火燃得慢一些。
她看向赵春梅,轻声道:“阿娘蒸馒头怪麻烦的,左右就咱俩吃,摊个饼子算了。”
“咋就咱俩吃呢?”水声轻轻的响,赵春梅将韭菜浸在水里,慢慢捋掉上头的泥巴,头都没抬,“你?问过川儿和小柳了?”
顾知禧抿了抿唇,讳莫如深道:“不消问了,俩人肯定是不起的。”
“啊?”赵春梅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过去?,“为啥啊?”
顾知禧没说话,垂下眸子,脸上起了片红。
顾家院子敞阔,屋子也多,阿娘住在坐北朝南的正屋,她和阿哥、哥夫分别住东厢房和西厢房,本都不挨着。
昨儿个夜里,她是最末洗漱完的,可能是在席面?间瞌睡了一会儿,洗了把脸后竟是不多困了,从?灶房回屋子时,她听见哥夫在哭。
她哥夫多好的人,对他阿哥掏心掏肺的,咋好叫他哭呢,就是她阿哥也不得行!
顾知禧瞧了眼屋子,见昏昏黄黄还亮着光,想着俩人该是没睡,她才?往那边走了两步,就听出?不对劲儿了。
她脸色通红,臊地跺了下脚,忙跑远了,嘴里直埋怨她哥:“哥夫那么害羞一人,咋连灯都不给吹!”
顾知禧眼睫轻轻抖了抖,不多好意思地别过脸:“阿娘你?就别问了,反正他俩是不会起的,我阿哥……哎呀我都不想说他!”
赵春梅沉默了好半晌,多少也明白了,她抿了抿唇:“那待会儿得和虎小子说一声,叫他明儿个再来写字。”
顾知禧弯腰拿起木盆森*晚*整*理,舀了瓢清水打算洗脸:“待会儿我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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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明,日光顺着木窗缝隙,碎落进半缕温暖的橘光。
一直到巳时末,沈柳才?睁开眼,被子里很是暖和,顾昀川见他醒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唇缓缓往下,到发肿的眼睛。
虽然喝过酒,可却没醉,昨儿个的事?儿他记得清清楚楚,沈柳脸色涨红,忙扯起被子蒙到脸上。
顾昀川低低笑起来:“饿不饿?起来吃饭?”
“不想理你?。”昨儿个哭多了,嗓子有点哑,“你?这人可坏可坏!”
顾昀川忍俊不禁,小哥儿不多会吵嘴,以前气他了,就凶巴巴地骂他可坏,眼下气得紧了,是可坏可坏,两个“可坏”。
隔着被子,顾昀川将沈柳搂紧了,温声说:“那我先起,不瞧你?。”
沈柳没出?声,只将被子拽得更紧了些。
顾昀川收整妥当,将沈柳要?穿的衣裳放到了床边,又倾身过去?拍了拍蓬松的被子:“我先把水烧上,等你?过来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