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峤西感到无奈,他拽了一下自己的西裤,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他低头看眼前这位小朋友。林樱桃和助教搬了一块小黑板过来,林樱桃给他一支油性笔,蒋峤西也不知道讲什么,拿过那小朋友的算术本看了两眼,他拔开笔帽,伸手在黑板上随手画了个圆。

“你把这个圆当作”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那戴眼镜的小男孩“哇!”了一声,伸手掩住了嘴。

他一下子恢复了孩子秉性,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蒋峤西。

蒋峤西的手握着笔,停顿在黑板前。

临放学了,全班的孩子全围过来,他们兴奋地围着蒋峤西叔叔鼓掌说:“再画一个!叔叔再画一个嘛!”

蒋峤西左手拿着笔,半抬着眼皮,抬起来又画了个圆。小朋友们一见到,激动地捂着嘴,蹦蹦跳跳又开始欢呼了,好像在看特异功能表演。

省城实验附中02届一班的同学聚会,来的人格外全。

只有两个人没来,一是公务繁忙的冯乐天冯主席,一是在上海忙着治病救人的杜尚杜医生。

同学会是个残酷的地方,当年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如今看看各自的人生成果,天上地下。蒋峤西坐在人群的角落里,听着并不熟悉的老同学与他寒暄,谈论起曾经的初中三年。

老同学问蒋峤西,知不知道有隔壁班的同学在网上发帖。

“什么贴?”他问。

“发帖说你啊,”老同学笑道,“说你长得有多帅,数学金牌不去清华,去了港大进了摩根士丹利,还贴了你照片,都说你是人生赢家!”

“人生赢家”。蒋峤西望着眼前这些他当年十分羡慕的同学们。

“没想到啊,”老同学不好意思道,“有一天能这么坐着面对面和你聊天……蒋峤西,我感觉你比以前和气多了。”

蒋峤西抬起眼。

“和气?”他觉得好笑。

老同学说:“是啊,以前念初中的时候,我们在学校看见你,总觉得有点害怕”

旁边忽然有个同学探头过来了,他明显还不太敢和蒋峤西说话,他试探着问:“蒋、蒋峤西,你真结婚了?”

前前后后,许多正吃饭的初中同学听到这一问,都回过头来了。

“嗯。”蒋峤西毫不犹豫点头。

“和谁啊?”旁边好几个人问。

岑小蔓正坐在另一桌,和身边的闺蜜若无其事地低头聊天,慢慢吃意大利面。

蒋峤西笑了,见他们这么好奇:“你们可能不认识。”

“实验的啊?你太太是省城的吗?”

蒋峤西点头道:“她高中是实验的。”

“谁啊??”

“她叫林其乐。”蒋峤西说。

当年的学生们很茫然,他们已经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了。

“她初中是哪儿的?”

蒋峤西说:“群山市第一中学的。”

有人弱弱问道:“群……是当年给你写情书的那个女……女孩?”

蒋峤西点头道:“对,就是她。”

岑小蔓突然把叉子往盘子边一放,她站起来低头离场了。

从小,父母谆谆教导,师长耳提面命。

为了前途,听话,不顾一切地往前奔吧。

可等到跑出了太远,回头再看,才发现那一条条路,错的对的,已经都是自己走的了。如果说它是命运,应该也没错吧,父母家庭,这不就是命运的一部分吗。

只是有的人早早意识到了,有的人人到中年,才后知后觉。

饭桌上,有同学刷着手机,突然喊出一声。

“我操,”他站起来了,“这人不杜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