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呼唤他的名字时
他变成了一朵花
来到我面前」
*
如今虫族诞生了第一位虫母,哪怕小虫母的前身是人类,温柔强大的精神丝也能够瞬间治愈周围虫族平常的精神污染,当然,通过交合能够治愈得更多。
与其他虫族适宜作战的强大外表不同,新诞生虫母没有坚不可摧的甲壳,锋利的指甲,布满倒刺能瞬间扭断敌人脖子的尾勾。有的只是比普通人类更弱小的身体,柔软紧窄的逼穴甚至有些难以应付虫族旺盛的欲望与虫卵的生产。
可是小虫母仍旧咬牙担起责任,努力做个有数以亿计孩子的好妈妈。
就像现在,虫母刚从生产后的倦意中苏醒,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刚出生破壳完成的小虫子。
这群小虫子固执地守在母亲的面前,连身为亲生父亲塔洛都无法靠近半寸,看到母亲醒了,欢快地摇着触角,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声,是进食的信号。
“母亲,母亲”,小虫子们嘶鸣着,猩红的虫族复眼含着泪,渴望地盯着小妈妈身前鼓胀的乳房。
哪怕是刚刚出生,拥有顶尖高级虫族血统的虫子也能生吞下几个普通人,现在却保持着初生脆弱的状态,柔弱地讨奶吃。
虫族的生存本能告诉它们必须赶快进食,可对母亲强烈的爱意让它们呆在原地不动,就这样可怜又老实地看着母亲。
其中一只生得最大只的虫子弯着足肢,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郁宴安忍不住用指腹点了点它,细密的绒毛中,一双灰色的虫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是一双特别的眼睛,像是遍布于布瓦莱的灰色云层。
郁宴安被盯得有些受不了,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样不行,可看着这些小虫子的眼神,竟有些迟疑。
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七岁的郁宴安被诊断出罕见基因病,就被紧急送往最好的医院,浑身插着管子意识不清地躺在病床上,那时郁父还在国外出差,郁母就这样隔着一层玻璃,静静守了一夜。
后半夜郁宴安苏醒过来,撑着松软的眼皮,瞥到病房外的妈妈无声痛哭,瘦弱的脊背弯成了枯萎的花。
那是郁宴安第一次看到枯萎的花。
在他们家里的每一个小小的角落中,花朵在瓶中摇曳,平凡的生活因为有了花朵的装饰,变得不平凡起来。
那些花总是定格在最完美的样子。
可是花也会枯萎的。
在盛开的同时,也在走向枯萎。
郁宴安想保留那些花,哪怕是枯萎的,在注视花朵的同时,时间似乎被凝固了,年幼的郁宴安分不清时间的长度与尺度,妈妈告诉他,流逝的时间叫做过去,不曾出现的时间叫做未来。
他幼小的心脏开出细密的花,他告诉妈妈,当前的时间叫做永恒。
只要注视着妈妈,妈妈就永远存在我的世界里。
只要注视着我,我就永远存在。
很多时候,哪怕是最平常最简单的事情,在时间的流逝下也会显出珍贵的内里。
那些温柔的,耐心的,强大的,崩溃的妈妈组成了郁宴安,使他幼小脆弱的心脏爆发出巨大的生命力。
于是,年幼的郁宴安的心中埋下了两颗种子,一是要好好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二是如果有机会也要成为像妈妈一样的人。
他想种下无数漂亮的花,不那么漂亮也没关系,走向枯萎也没关系,他会把花朵送给妈妈,告诉妈妈:
“这是名为永恒的花。”
而现在郁宴安也成了妈妈。
良久之后,虫子们听到了母亲的叹息。
他说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