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仔细望去,却见那是一位身着素服的女子,发髻间无任何钗环,只以一根木簪绾发。

皇帝大丧,天下臣民素服二十七日,男去冠缨、女去首饰,守丧。

韩琼月终于看清了,是宁婉音。

她坐在案后,认真批阅折子的气质,依稀几分故人模样。

韩琼月红了眼眶,“世人说,相爱的人,到最后越是相似。陛下最爱的人,始终是你。”

宁婉音搁下狼毫,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然还有谁是站着批折子的吗?

至于对于政事的处理,她和赫连祁确有些相似。但这是因为她承了皇帝重担,这是君主与君主之间的相似。

不过……

从与韩琼月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宁婉音就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性格。

“哀家召了韩寻,他一会儿就到。你们兄妹之间,好好聊聊吧。”宁婉音道。

韩琼月黯然伤神,“多谢你费心了。我知道,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你们之间的情谊更深……”

“但你为了天下,为了新君,你都强撑着,我却这么不争气,是我不够坚强……哎……”

韩琼月说着,眼泪簌簌而落。

宁婉音再次沉默。她真不会劝人,还是让韩寻自己来劝劝他妹妹吧。

不一会儿,小夏子快步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麒麟卫指挥使兼羽林军统领韩寻大人已在门外候着。”

“宣”

韩寻进殿,恭敬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德太妃娘娘。”

“赐茶。你们兄妹二人好好说说话吧。”宁婉音道。

韩寻:“臣谢太后娘娘恩典!”

……

东暖阁的侧殿是一处茶室。宫女跪坐在一侧煮茶,小桂子指挥着几个宫人端来茶点。

茶桌前,兄妹对坐。

“兄长,妹妹不争气,身子已是不成,先走一步。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韩琼月泪光涟涟,与他告别。

韩寻担忧望着她,心底悲痛。

他最清楚他妹妹是什么性子,你和她说好好活着,天地之间自有风景,也没用。

人啊,只有自己所执念的东西是最重要的。

除了赫连祁以外的世界,并不是第一天才存在,她以前从未在意过,如今便是有几分在意,也不敌她失去挚爱的痛苦。

所以,劝她,当在她的逻辑里劝。

当用猛药。

韩寻想了想,沉声道,“你觉得陛下心悦之人是谁?”

“宁婉音。”韩琼月不情不愿答了一句。

“陛下心有所爱,他并不需要你陪在他身边。你就算追随他去了,九泉之下,他见到你,你觉得他开心吗?”

韩琼月一噎。你不会说话别说了!

“我追随陛下多年,对陛下的性子,也算有几分清楚。若非因为你当年救他受伤,他岂会以侧妃之礼迎你入王府,对你补偿诸多?”韩寻语重心长,缓缓道:

“陛下对你有亏欠,所以纵容,却无爱意。”

女子不能生育,就嫁不出去了。

所以,赫连祁迎她入府,给了他能给的一切荣宠。

当然,还有一方面原因,韩寻对他忠心耿耿,他更不可能亏待他的妹妹。

他保护你的性命,在意你的生死,与爱又有什么关系。

“为兄只听说,相爱之人,难分难舍双宿双栖同生同死,谓之殉情。你又殉哪门子情?”韩寻反问。

“你你你……”韩琼月那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都被他气的鲜活了起来,指着韩寻恼羞至极:

“你不会说话别说了,没一句不气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