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搬东西给他们垫脚,一来二去,生生在午门前垫出了三处宽台。免得闹出皇后亲王淹死在紫禁城前的笑话……您说这都什么事儿啊。”海寿简直不用胁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抱怨出来,可见也是憋闷太久了。“那御马监的勇士营呢?二十二卫亲军呢?三大营与五城兵马司又在做什么?”历来政争,无不是以武力为后盾。午门前居然演变成那么一番局面,周围禁军京营在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很值得琢磨。海寿嘴角抖了抖,似乎有些苦涩:“他们也难哪。汉王从头到尾公开争的只是礼仪,没说要篡位,只说要监国。您也知道,汉王在军中是有威望的,只要不是公开造反,各位将领也不好介入。”讲到这里,他声音不由得压低,“再往深里说,皇后那边俩孩子都年幼,真要选个新皇上,为啥不选个熟悉的成人……呢?”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难怪连城墙都坍塌了,驻军仍旧按兵不动。看来禁军将领们是各怀心思,两不偏帮,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死死锁住紫禁城和京城九门。在宫里有了决定之前,一兵一卒都不敢擅动,以免造成误会。可禁军这种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看来汉王没少下功夫。吴定缘再次看向午门,这回他看得透彻多了。原来这一个难以言喻的诡局,竟是天灾、地势与诸多微妙人心彼此角抵而形成的均势。整个大明最聪明的、最凶狠的、最高贵的一群人聚在一块,盘结成一大团错综复杂的绳结,密网纠葛,渊深如海。老天爷就像是一个高明的丑角,随手拨弄几下,便向瓦子里的观众们抛出一个荒诞至极却真实无比的难题。“哎,要是太子在就好喽……”海寿哽咽起来,不停地用衣袖擦脸,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要他在,汉王的一切举动,都将丧失正当性;只要他在,所有人都不会首鼠两端;只要他在,一切僵局都不再是僵局。“原来如此,啧,真是麻烦。”海寿听到身后的人感叹了这么一句。他不明白,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在抱怨什么。忽然间他感觉脖颈一痛,“咕咚”一下趴到了在地上,登时昏了过去……张皇后轻轻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晃动肩膀,试图缓解一下来自头顶凤冠的压力。这顶凤冠层叠三重,前饰九条衔珠金龙,下分九羽点翠金凤,宝钿璎珞,兰叶博鬓,天下没有比这更华贵雍容的顶冠了。皇后只有在极重大的祭礼场合,才会戴上它出现在皇帝身边。张皇后从来不知道,这九龙九凤冠竟是如此沉重。她已经戴了整整一天一夜,如今感觉就像顶着一座泰山,肩颈酸疼到无以复加,令整个身躯摇摇欲坠。可她不敢摘下来哪怕一瞬。按照规矩,她应该身着丧服,而不是翟衣、凤冠这种礼冠之服。但唯有最正式、规格最高的煊赫冠服,才能高调彰显出皇后的身份,压制住对面的滔天凶焰。就像是孔雀只有在被强敌激怒时,才会亮出最漂亮的羽毛。过去的十多天里,简直如同噩梦一般。张皇后的心情从愤怒到惊慌,再一点一点滑入绝望的深渊。她已经精疲力尽,真想扑在丈夫或儿子怀里痛哭一场。可是他们一个躺在梓宫里一动不动,另外一个在遥远的南京粉身碎骨。隔着重重雨幕,汉王与汉王世子的身影有些狰狞。他们向天子和太子下了毒手,他们买通了禁军与阁臣,他们已经筹划好了一切。只要一直这么对峙着,天平便会慢慢倾斜过去。不知不觉,她的身躯朝前弯去。张皇后骤然警觉,脊背一挺,双手从两个儿子手里拔出来,去扶凤冠的两侧。现在她全凭这顶凤冠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与责任,若是它不小心坠地,张皇后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支撑住。扶好顶冠,张皇后垂下双臂,正要重新牵住两位藩王的手,却在这时听到一个声音。吱呀,吱呀,吱呀。这声音在雨幕中不甚响亮,可真切得很。张皇后的视线从汉王身上稍微挪开一点,注意到一个宦官正划着小船穿过浊水,朝着这边过来。这条运送吃食、资材的小船她已经见了很多次,只是这个宦官的身形有点陌生。不过这场对峙持续的时间太久了,宦官们轮替换班也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