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
云烟垂目取了茶壶,在空杯中徐徐注入清茶,金黄的色泽配着树荫的翠绿,一切都很安静。
四宜堂是粘杆处的基地,连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知了也是不敢来的,连扰人的蝉鸣也没有。
允祥撩开袍裾,扶着双膝缓缓坐下来,动作有些超出年龄的徐缓。他端起杯子,细细看珐琅彩上的样子轻轻道:“这套杯子……是五十九年四哥忙里偷空画了几夜的图样让我去赶做了,在九月底送于你。
云烟默默的扶着茶杯没有说话,终于端起杯子轻饮一口后。
“十三爷,我找你是有些事”
允祥淡淡的笑了。“我知道”
云烟垂目开口道:
“六十本身并不知道自己生世,我也不知道是否永远不再告诉他,但他还太小,先天也比不得其它阿哥强健,我不希望他承受这些成人世界的痛苦。
你也知道上次弘时……他现在虽然在十二爷那里,可十二爷怕也难管住他,恐怕要你多去照看,不要再生事了。也许他是主要是冲着弘历去,但六十年岁小身子弱,是再经不起这样质疑他出身的剌激了。你四哥子嗣终究少,只要安安稳稳的,父子间久安,或许还有转寰余地。”
允祥点头低声道:“你做的一直很对……六十……这些年……辛苦你了。”
云烟看了看他,“我见过你抱他,他很喜欢你。”
她还记得,在雍正四年的除夕那天清早,养心殿门前的地上,他小小的身子搂着他的颈子,张着小嘴亲热的叫他十三叔。
允祥笑了,似乎在回忆道:“他如今倒和四哥更像些。”
云烟道:“他很疼他,胜过任何一个孩子”
允祥双手撑在膝盖上,默然的点点头,看不清神情,有些灰白的辫子垂在脑后,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白。
“八哥和九哥很不好,一个京城,一个保定,在囚所里都生了病,怕是要不行了。”
不用她开口,他已然说了。
云烟放在身前的纤细手指就像僵直了,好半响才动了动,终究紧紧收在一起。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当真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如此心情──
八和九,他们之间但凡有一个人离去,另一个怕也是不成了。
一个一个的离去,一个又一个。年羹尧死了,年贵妃也死了,还要死多少人?与其说他是自裁,不如说是被这皇家权利的贪欲,争夺,膨胀,斗争害死。与其说她是病逝,不如说是被这皇家女人的宿命,子女尽亡,政治厉害而折磨的灯枯油尽,不得不死。
如今,连当年那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八阿哥也会有离去的时刻吗?
她从未以为他会被打倒,他是那么一个与表像不符的强者。当年,那样重的两次伤寒,他也一样挺了过来。如今,却真的不行了吗。
八九二人与她和胤禛之间的故事,几乎纠缠大半生,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且不说朝堂之上,龙位之争,只说毗邻而居,恩怨情仇。八阿哥曾差点毁灭她的世界,曾消除她的记忆,也曾挽救她于垂死边缘。九阿哥似乎做尽恶人,说尽了恶话,却无真正对她下过毒手。
八阿哥曾问她,还怨恨他么?他那时是否已经知道自己为俎上鱼肉,在劫难逃。